云中鹰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还是在京城第一酒楼——玉柳楼。那时他的身上便有杀气,疯狂而又暴躁的杀气。而现在他身上的杀气,不但冷静,而且内敛。这岂非正如暴风雨前片刻的沉寂?
云中鹰已知道他是谁,铁倾城、金木也认识他。
聂子聪、笑千秋虽然过去没有见过他,但也知道他的来历。只因这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用的剑鲜红如血。
笑千秋赞叹道:“今天我总算见到,天鹏堂主的血蔷薇。”
血蔷薇就是他的剑的名字,剑如蔷薇,血色蔷薇。
帅天鹏摇摇头,道:“你只知道世上有血蔷薇,却不知道血蔷薇早已断掉。”
笑千秋问道:“血蔷薇怎么能断?”
师天鹏目视着云中鹰道:“血蔷薇如果不断,断的就是我的脖子。”
笑千秋不明白他的意思。
铁倾城知道,当年若不是云中鹰斩断了帅天鹏的剑,帅天鹏想必早已死在他的“回天一式”下。
帅天鹏道:“我这柄剑虽不是血蔷薇,却仍是一柄血剑。”
笑千秋问道:“这炳剑有没有名字?”
帅天鹏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道:“血海棠!”
血海棠就是这柄剑的名字,剑若海棠,血色海棠。
蒙面人笑道:“你的剑一挥出,闪现的却不是海棠,而是彩虹。”
蒙有人又道:“天下有谁会不知道天鹏堂主的一剑飞虹?”
帅天鹏问道:“你懂剑?”
蒙面人笑了笑,道:“我不懂剑,我只懂杀人。懂剑的人是云中鹰,你可以找他。”
蒙面人一把将云中鹰拉了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云中鹰凝视着帅天鹏的眼睛,道:“一年不见,你的剑法一定精进了不少。”
帅天鹏道:“我并没有把握挡下你的天外飞鹰。”
云中鹰道:“一剑飞虹是天下无双的剑式。”
帅天鹏道:“天外飞鹰也是。”
云中鹰道:“你没有看出天外飞鹰的破绽?”
帅天鹏道:“无论多么完美的剑法都会有破绽,就算是剑圣的天罡地煞七星剑阵也绝不是无懈可击。”
云中鹰道:“既然天外飞鹰有破绽,你应该已经看出,所以你完全有把握在一瞬间刺破我的咽喉。”
帅天鹏又斟上一杯酒,一口饮尽,道:“剑式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只有傻瓜的剑式才会一成不变,你并不傻。”
云中鹰道:“你在这里绝不是为了说这些话。”
帅天鹏道:“堡主要我在这里等铁倾城,可是我却对他不感兴趣。我要等的人就是你,云中鹰。”
云中鹰道:“你想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
帅天鹏道:“我只想请你喝酒,我这里的酒都是百年陈酿,上等的花雕。”
云中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
帅天鹏又斟上一杯酒,他端着酒杯道:“你应该认识萧远山。”
他又一口饮尽。
仿佛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云中鹰道嗫嚅道:“萧远山果然到了飞鹏堡。”
帅天鹏道:“我并不是要阻止你们上山,我只是觉得一个很好的剑客不该死得那么快。”
帅天鹏叹道:“上山容易,下山可就困难了。”
云中鹰道:“山上有很好高手?”
帅天鹏道:“南宫若云,白眉圣女,萧远山,武当水道人,巴山顾长风,武当张一秀,少林铁罗汉,点苍何成明,峨嵋温玉伦,飞刀门萧琳,刀剑卫消遥剑,火云刀石珍,‘一刀柳叶斩’德川庆男,‘御剑无痕’上官鸣,还有雾中鹤。”
“雾中鹤?”
听到这个名字时,云中鹰的浑身一颤。
那本是他的师弟,他们从小相依为命,他对他的感情甚至超过他失散多年的弟弟独孤星。
可是雾中鹤却奸污了江碧君,那是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雾中鹤不但霸占了她的女人,还勾结东瀛浪人屠杀武林豪杰。
那似雪的白衣下,隐藏的竟是一张恶魔的黑心!
但是雾中鹤在败给独孤星后已变得如同野狗一般,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
帅天鹏发亮的眸子注视着云中鹰的眼睛,道:“他已悟到了击破天外飞鹰的剑式,那一招绝对能够在一瞬间置你于死地。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云中鹰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今天一定要上山。因为,铁倾城是我的朋友。”
帅天鹏无奈地叹道:“你如果一定要上山,就用你的剑洞穿我的咽喉。”
他凄凉地笑道:“能死在天外飞鹰剑下,比其他的死法好得多。”
师天鹏是为了救他,才阻住他,他怎么可能刺出那一剑?
云中鹰悲哀而又无奈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道:“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里了。”
铁倾城的眸子里闪着泪光,道:“你能来,铁某就已经感激不尽。”
聂子聪勉强笑了笑,道:“一线天与炽雪城我们都走过来了,又怎会倒在飞鹏堡?”
蒙面人笑道:“飞鹏堡我们一定会顺利通过。”他故意顿了顿“不过现在我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帮我的。”
一阵风飘过,他的人已不见。
他背着两柄三十斤以上的重剑,居然也能来去如风?
那到底是怎样的轻功?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铁倾城背负着双手,道:“聂兄与笑兄也留在这里吧。”
聂子聪摇了摇头,笑千秋也摇了摇头。
铁倾城道:“铁某不是嫌弃两位,只是……”
笑千秋道:“笑群雄的儿子,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聂子聪道:“笑千秋,也许我们应该下山。”
笑千秋一脸的怒气,他的眼睛如果能喷火一定能把聂子聪烧成灰。
聂子聪凝注着铁倾城的眼睛,一字一字问道:“上官俊杰是不是你的人杀的?”
铁倾城道:“我虽然对他恨之入骨,可他毕竟是我舅舅。”
铁倾城又道:“我绝对不会对我的舅舅下手。”
聂子聪叹道:“如果凶手不是你,那他一定就在飞鹏堡。”
笑千秋道:“上官飞燕看到的杀手,确实是铁倾城。”
聂子聪接着道:“我们并不是来帮你的,我们只是奉命跟踪你。我看得出,云中鹰拿你当朋友。但是,你却不是我的朋友。”
铁倾城道:“我早就知道,你是皇上的人。”
聂子聪道:“皇上的意思是,要么汉王死,要么你死。”
铁倾城大惊道:“汉王要谋反?”
聂子聪道:“弯月盟一直是汉王称霸江湖的绊脚石,弯月盟倒了,他迟早要控制武林。天下群雄听命于他
,他难道不想做皇帝?”
聂子聪又道:“如果武林真的落入汉王之手,你就一定得死。”
铁倾城道:“看来我只有平安到达五台山。”
聂子聪道:“就算弯月盟垮掉,你得以昭雪陈冤一样可以抵御汉王。毕竟朝庭中除了你,能带兵的并不多。”
铁倾城道:“张辅,薛禄岂非能征惯战的将才?”
聂子聪道:“英国公张辅与汉王是生死之交,若汉王谋反,他一定会明珠暗投。”
铁倾城道:“所以我若不能洗涮罪名,就必须得死。”
聂子聪没有否认,他没有理由否认。
聂子聪缓缓道:“现在我要下山,找一个人。”
铁倾城没有问,戴罪之身没有资格问。
聂子聪道:“我要找谁,当然不能告诉你。”
他注视着云中鹰,道:“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你不要离开这里。”他的目光又移向铁倾城,“如果有一天你非死不可,你只能死在一个人手里。”
“谁?”
铁倾城没有问,问他的是笑千秋。
“云中鹰!”
谁杀了铁倾城,谁就是武林盟主。
肯听命于皇帝的人中,只有云中鹰有资格取代铁倾城!
云中鹰若做了武林盟主,别人也不会有异议。
因为普天之下,除了陆刚还没有第二个人接得住云中鹰的天外飞鹰!
后山,千年雪洞。
漫天飞雪,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月如钩,北风呼啸,吹起雪花片片。
铁倾城就站在雪中,似标枪般插在地上。
断肠人和金木紧跟在他的身后,断肠人的手中有刀,明晃晃的飞刀。
雪洞口有人,一个女人。
雪花般冷艳的女人,这女人看上去就像一片晶莹的雪花。
她除了丝缎般的头发与乌黑明亮的眸子不是白色,其余的地方都像是用雪堆成的。
白衣胜雪,玉面染霜。
一尘不染,白玉无瑕。
铁倾城已渐渐看得两眼发直。
只要是个男人,就会被她的惊艳打动。
铁倾城是男人,而且不是和尚。
就算是和尚,也一定会为了这样的女子还俗。
可是这雪花般的女人醉人的眸子里,却发出刀一般锋利的光芒。
蔷薇有刺,玫瑰也有刺。
雪花般的女人身上的刺,是杀气。
一种深入骨髓而又冷得让人窒息、崩溃的杀气。
男人身上虽有杀气,但没有那么冷。
即使是最烈的火焰,也不一定会被她身上的杀气冻成冰。
雪花虽美,冰冷透心。
断肠人已看到了她身上的剑,剑鞘也似雪。
莫非这雪花般的女人,真的是远山脚下的雪人?
断肠人的手中虽有刀,但他没有掷出。
他不忍。
他虽然杀人无算,但他杀的都是男人,而且都是该杀之人。要他杀她,他下不了手。
不是每一个杀手,都会辣手摧花,暴殄天物。
铁倾城将枪插在雪中,呆呆地欣赏她的美丽。
他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欣赏一朵花。
突然,雪一般的剑光闪烁,雪地上留下一道黑影。
冰冷似雪的剑锋仿佛一头饥饿的豺狼向铁倾城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