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婚前事 忠诚公府日子(2 / 2)

因为要嫁进太子府,故而宫嬷嬷也曾简单和元夕提过不同品级官员的官服,尤其是上面的补子图案。日后太子府的宴席等,她总是能接触到大臣和命妇的。碧儿她们旁听自然也学会了,甚至要更辛苦些,要防着日后元夕忘了再提醒她。

只是,这位穿着鹭鸶补子官服的官员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元夕觉得太熟悉了,可答案就在口中,却说不出来。她沉下心来仔细思索,实际上也好排除,穿越伊始,她认识的“男人”本就没几人,除了康熙、太子等,便只有……

温六!

她震惊得自己呆立原地,对,那男人就是温六,只是沾染了官场气,故而她有些认不出来了。温六是第一次太子府举办家宴时,元夕端着点心险些摔了便是被温六扶了一把托盘,借力站稳了。之后她给温六等小厮一起送了些点心聊表感谢,再后来事情多了,也就基本没见过了。

却不想如今一见,他竟穿着官服,还在会见敏泰。

虽说敏泰这个忠诚公的权势比较虚,可功劳爵位还是实打实的,他如今还在做些清闲差事,怎么会有工部官员拜见?

“格格,回去吧,该到时间学规矩了。”冬柔见元夕似是痴了,便忙劝她回去了。

元夕没派人打听,她自己后来想明白了,大抵便是牛痘一事是经了温六的手送去的,温六再借势成了官。

所以啊,别看敏泰抬旗升爵,最后借势实打实往上爬的人却是太子的人。

日子总是像水一样流淌着,瞧着平淡无波,可时间却走得很快,看着没发生什么大事,转眼间就临近大婚的日子了。早在前段时日,宫嬷嬷就传授了房中术,元夕听得面红耳赤。

实际上曾经的她连看小电影都快无动于衷了,只是一个人看和别人说终究不一样的,偏偏宫嬷嬷又讲得丝丝入耳,比之小电影甚至更多了些情趣,她只觉听着社死。

林言昭也急着,若不是九月中旬生了儿子还在坐月子,她也恨不得再多和元夕说些管家经。元晴也同样有些焦躁,每日都来见她,依依不舍的。

大婚前五日,敏泰早膳后留元夕和他一同去散步消食。旁人都留着歇息,独他们父女二人走着。

初冬已经很凉了,元夕披着厚厚的斗篷,手藏在斗篷里,拿着一只手炉。

“每到冬日,府里的梅花都开得很好。”敏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元夕猜到敏泰今日留下她是想追忆往昔,和即将嫁人的女儿说些心里话,她猜得到,可却不太想听。从敏泰隐隐表现出的势利,便让元夕由衷不喜。他对“元夕”应当还是疼爱的,所以在她修书一封寄去绍兴后,他便让京中瓜尔佳府里安排王氏“静养”,重新由旧仆把握瓜尔佳府邸。

可是这点疼爱,在太子权势和从龙之功面前,似是便无足轻重了。在他初次知道太子给元夕递东西时,那种隐约可感的喜悦让元夕感到一阵膈应,府上有多少人不是为了她的成婚而高兴,而是为她许的是太子而感到欣喜。

不是她敏感多思,只是眷念一点真情,才觉得有些失落。

渐渐的,她想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时候少了很多,刚穿越不久时,日日夜夜都想着他们。后来知道回不去了,日子要继续过着,就慢慢回忆得少了些。若是她亲生父母,必是真心期望她寻得如意郎君,不会纠结利益关系。

“是,府里的花匠很用心。”原来在瓜尔佳府也有梅花树,冬季开花的植物一共就这么点,可不就多见梅花么。

“你额娘就不喜欢梅花,她不喜欢太冷,更喜欢夏日里的红莲,她常常便坐在轩榭里看池上莲花,她便如同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元夕想到曾经看过的账簿册子上夏日在冰上的开销,难怪张佳氏能静看莲花盛开,她自然是不怕热的,那么些冰块围着,她这个旁观者都担心她要冻感冒了。

“你额娘不在意钱财,花钱虽然大手大脚些,却温顺柔软,我与她夫妻感情极好。”敏泰叹道,“日后你在太子府也应当如此,在太子面前温顺柔软,别像王氏一般冷硬。”

可是温顺柔软的嫡亲额娘几乎花费了瓜尔佳氏几代积累的半数家财,才让王氏发狠了般地刨着银子,费心撑起瓜尔佳氏的营生。只是张佳氏在原身幼时便去了,她在原身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很美好的,故而元夕只是微笑听着,并未辩驳。

张佳氏在花销上再不妥当,也是原身的亲身母亲,是原身心里的一束遥远的光,她便不会去辱及张佳氏,需全了原身的一点念想。王氏在管事上再妥当,只她把原身送进后宫为奴为避这一点,在原身心中,也不再有好了。

敏泰也不在意元夕是否回应,只停留在自己的感受中:“阿玛前几年确实对不住你,才让你被王氏那毒妇送进宫里。只是,到底是祸福相依,若进不了宫,我们瓜尔佳氏又何来如此大福。你命里有幸,能抬旗进入太子府,也算是我们瓜尔佳氏祖上积德……”

元夕听他絮絮叨叨着,敏泰从未觉得元夕知道牛痘之事,只当是太子情根深种后给的福缘,毕竟元夕一个内宅侍女,靠她发现似乎更不合理些。

“……日后身为侧福晋,定要诚心服侍太子,绵延子息,等万岁……”敏泰话语一停,“也未可知啊。”

元夕看着天空中放出的柔和日光,天色极美,和敏泰想得一样美,让她听了心烦。

“阿玛我这一生仕途不顺,却也能说自己一生坦荡,唯独对不住的就是你——”

元夕利索地行礼,到底日后她也不靠敏泰,牛痘之功别人不知,太子难道还会顾及吗。她在太子府待得如何,靠的是太子和自己,可不是敏泰,于是也不再忍了。

“阿玛,我有些乏了,不想听你忆苦思甜,女儿先回去歇息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独留敏泰一人呆在原地。

碧儿看见元夕独自归来,面上寒肃,小心地问道:“格格,天寒地冻的,可要回去休息?房间里暖炉都熏着呢,比外面暖和多了。”

“不,我们去佛堂,为我额娘烧一炷香。”

当她真正跪在佛前时,嘴里默默念叨的却是原身。

“愿你来世一生顺遂,其他的闲言碎语无须再听,世间如你所愿一般美好。”

元夕想,心性单纯、眷念母亲的原身一定是希望母亲是个美好的女子,父亲也是可靠的顶梁柱,绝不希望敏泰是那样蝇营狗苟之人,也不希望母亲那般地挥金如土。毕竟她自己,就是因为在宫里生了病被扔去自生自灭,那些微末银子都不够她买帖药来就自己的命。

或许她说得是难听些,可她心中就是这样不满的。

而于她自己而言,生活不是十全十美的,她要让自己生活得更美好些。

大婚前一日,忠诚公府的嫁妆就送到了太子府去,放在即将属于新侧福晋的长乐院中晒妆,仿佛无意中经过的李侧福晋看着那满满当当堆在庭院中的嫁妆,冷哼一声。

“只怕是搬空了整个忠诚公府吧!好不容易抬个旗,还没积攒钱财呢,就全送了出来,果然是有了福气都承不住!”

芳绣看着李侧福晋,劝道:“福晋,天儿冷,我们回去罢。”

“回什么回,她嫁进来我还见不得了?”李侧福晋转而又惆怅,“爷本就少进后院,原来我就觉得她生得妖里妖气,想着是个包衣也就罢了,却不想竟有那般运气。原来在府里,她还是个宫女就有那般待遇,现在成了正经侧福晋,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美人蹙眉总是令人惋惜,芳绣道:“咱们还有大阿哥呢,二阿哥身子孱弱,能否养活还……”

“大阿哥又如何,太子爷见过几回?还不如范氏所出的孩子,他都曾被太子爷抱过呢。回吧,日后我们果然还是要小心活着,如今在这府里,我们母子又算什么?”

李侧福晋最后再看了眼雪地里映着雪光而格外耀眼的黄金、头面、宝石、珊瑚、玛瑙等,叹气:“你说这里有多少是因为她阿玛被封为忠诚公,万岁爷才赏下的,若是我阿玛也有牛痘之功……我的大阿哥也不会不得阿玛宠爱。”

芳绣没敢说话,元夕一朝抬旗,府里谁没羡慕过呢,都恨不得取而代之。可这样的福运,哪是想便能来的呢?

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妄想:“走吧,回去吧,弘皙应该睡醒了。”

没有阿玛疼爱的孩子,她这个做额娘的总该更疼宠些。

“养病”的王氏穿着件深绿无纹饰的厚袄,听着外边热闹的动静,抬头看天:“今日是送嫁妆的日子吧。”

“是。”下头人回道。

“……元晴多久没来看过我这额娘了?”

“福晋,约有……两月了……”

良久,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随着北风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