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婚前事 忠诚公府日子(1 / 2)

暮春之初的夜里,一个穿着浅粉旗装的女子辞别亲人,独自坐在骡车上,由正白旗下的人送去应选。因为对结果毫无期待,元夕甚至困得在马车里脑袋一点点得眯着,她也不敢靠着马车,一来颠簸,二来也怕弄乱了头发。

初五灯会之后,仿佛无事发生,一家子人继续和睦相处着,到了时候,元夕便进宫参加初选了。

骡车一路行着,渐渐能听到前后有越来越多的车辆行走的声音,元夕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往外偷看,只能看到骡车上悬挂的灯笼照亮一小块地方,远处黑得如化不开的墨,她也就不再看了。

秀女选秀的路她虽没走过,却也知道是怎样的,要从地安门通往神武门,要等到宫门开了,她们才能排着队在太监的指引下进宫。而神武门打开则要等到五更天了,这可不算什么规矩肃穆庄严吧,元夕只觉得皇室把规矩弄得荒唐复杂,非要用如此手段来让秀女感到皇城威严。

等到正式选秀时,一个个女子都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那才真是有趣极了。

元夕便这样脑袋一点一点地睡了一会儿,中间醒来过两三次,终于等到外头人请她下车了,她才拍拍脸,努力清醒地下车。

此处神武门已经开了,户部官员正维持着秩序,有人引着元夕往神武门里走去,元夕跟在其他满人女子后边,她前面的满人女子不算多,选秀的站位都是按照家世排列的,站得越前也能越早被看完,得了结果就能回家了。

五更天依旧是黑着的,浑靠灯笼照亮,也没人敢说话,在场少说也有几百个秀女,却只能听见户部官员指引的声音。被这肃穆的气氛影响着,元夕终于感受到一丝紧张,连呼吸都带着清晨的凉意。

好吧,她承认,这样的规矩,这样选秀的时间,的确能让人感受到皇宫的冰冷肃穆,或许有人想登上顶峰,感受高处寒冷,而她日后也要陪着人登上顶峰,不死不休。

别看秀女在五更天就进了顺贞门,可经过一系列不太美好的检查后,等到第一批秀女进入体元殿选秀却已经是正午。在等待时,宫人也上了茶点,可谁都担心在面圣时出了篓子,若是突然腹痛或急着如厕,那便真是完了。不是每个人都想进宫做主子,可初选因着殿前失仪被刷,对这时代女子而言,便算是真正完了。

就连元夕也只是微微用茶水润润嗓子,没敢多用。

她是正白旗里第一波进去的,选秀按照的是满蒙汉的顺序,满人中又先是上三旗,旗中又按照父亲身份尊卑来排,真是处处将身份尊卑贯彻到极致。

第一日看秀女康熙和太后自然会来,因为看的人多,他们往往撑不到汉军旗便已经离开了。不巧,元夕的排位靠前,她进入体元殿时,康熙和太后还在。

太监念道:“正白旗一等忠诚公之女瓜尔佳氏,年十六。”

明明她对答案毫无期待,可元夕还是紧张了一瞬。

康熙看了一眼,想到太子似是表达相思的小动作,眼底柔软,微微点头。

“留牌子!”

忠诚公府对元夕顺利通过初选一事几乎没有反应,满族大臣家的女子本来就不如汉军旗多,忠诚公府又是新贵,因此只要元夕在初选时没有什么规矩上的错误,她就不会被卡在初选。因此敏泰等人只是担心她能否顺利地被赐给太子,总是担心是有万一。

等到又过了复选,在宫里住了几日被人观察言谈举止回家后,全家上下似乎就急躁了很多,府里的佛堂原跟摆设似的,如今人人都要进去摆一回,浑身都熏着檀香。就连林言昭,怀着初胎处处小心的人,也叫人扶着她到佛堂去烧香,元夕劝了回没劝动,便也罢了。

林言昭那日初五一起出府游玩便觉得身子隐隐不适,只是想着年节间不能看大夫的规矩,休息好后又没有不适,便忍到上元节后才请了大夫,一把脉,正好是一个半月的身孕。阖府欢喜,下人们都得了好些赏银。

大婚近四年,林言昭初次有孕,自然处处小心,管家事宜也交给了王氏。元夕也不在意,左右这半年来都相安无事,日子还是要安稳过的。

终于在她再一次拎住浑身檀香的元晴时,元夕深深叹气:“元晴,我两日前才回来,就已经在佛堂前遇见你三回了。你才十岁,少念佛,凡是要靠自己。”她语重心长道。

“所以,姐姐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决定万岁爷将你许配给谁吗?”

元夕:“……事关皇家,不可妄言。”她拿出这句虚假的外交辞令试图含糊过去。

元晴双手一摊:“所以才要念佛啊,求菩萨保佑姐姐得佳婿。”

元夕想了想:“可是得了佳婿不一定就能夫妻和睦,夫妻和睦不一定子女缘顺利,顺利也未必子女懂事,有了成才的子女,上头……”她想到府里有内务府的人,本来还想提及“公婆”,到底没开口,只是道,“所以啊,想要的必定是越来越多,菩萨也会觉得你烦,不想着靠自己,却想着靠求佛。佛祖是让你今生积德求来世福气的,可不是保你今生顺遂。”

小姑娘一下子听蒙了,碧儿也劝道:“格格注意些,别说咒自己的话,免得损了福气。”

身长玉立的女子往佛堂中望去,里面佛像慈悲,檀香幽幽,缕缕青烟往上卷去,一派安宁景象。

“无妨。”她听见自己说道。

“只要想得坏些,再坏些,未来的日子就不会显得那么惨淡,只要能比最差的结果好一点,就会觉得庆幸。再如何,总是有盼头的。”

“……今忠诚公府瓜尔佳氏,笃生令族,丕著芳声,赋质温良,克勤克俭。仰承皇太后慈谕,赐为太子侧福晋……敬哉。”

元夕端正地谢恩,然后接过天使手中的圣旨,本来就不出所料,所以嘴角淡淡地噙着笑,看着倒是宠辱不惊。

敏泰毕竟也是多年为官,稳重道:“叩谢圣恩,公公辛苦了,且用杯茶吧。”

“国公爷,不敢不敢,奴才还赶着回宫复命呢。”天使客气道,推辞后接过忠诚公府的赏银,欢天喜地回宫去了。

婚期定在年末,倒也是康熙急着太子成婚,去年五月太子府的格格生下一个早产的儿子,身体孱弱,只能娇养着。太子作为储君,风光霁月,身上唯一值得指摘的也只是子嗣一点。拢共便两子一女,幼子还身体孱弱,能否养活还未可知呢。

不过近半年的时间也够用了,婚服礼仪等皆是内务府负责,按照规矩,元夕只需要做些送给太子的绣品便行。

如今府里大小事宜都是府里经年的老嬷嬷负责的,在曾经府里没有旁人管事,王氏”抱病之时,她也管得有条不紊。旁的不说,敏泰也绝不会容许她嫁给太子这事出现任何疏漏。

除了阖府大喜之外,宫嬷嬷也很高兴,元夕到底是在她手下学的规矩,日后她再出去收学生,能收获的银钱和享受的待遇皆不可同日而语。

明明她才是主角,可人人都比她高兴些。元夕自然也不是难过,只是无喜无悲,结果没有任何惊喜,她复选后便隐隐知道稳了,得出这样结果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只是婚期只有半年时间,元夕除了继续学些为人处世的学问,交际的言辞和宫中忌讳外,便要开始绣给太子的荷包。左右不过绣些翠竹、雄鹰般的样式,只要针脚细密即可,花纹绝不可出格。

她若是真的绣条金龙上去,第二日恐怕她的性命便危矣。

秋日里的一天,元夕到园子里去赏菊,品鉴花草她是不会了,可园子里簇拥着数不清的各色菊花,美得震撼,颜色浓烈如油画般。清淡的水墨画极美,而绚丽的油画同样震撼。新鲜的菊花闻起来清新淡雅,可菊花茶的味道于她而言确实不美,难怪太子不喜欢喝菊花茶,所以每次太子上火需要饮些菊花茶时,元夕泡茶时就高兴极了。

脑子里乱飞着,手指却摸上一朵怒放的绿菊,甚至想摘下来插回房间,少见的花朵色彩总是更显惊艳。

碧儿忙拦下:“好格格,这些绿菊可是太子爷命人送来的,您看着便行,千万别摘了它,伤了太子爷的心啊。”

元夕选秀前太子便通过内务府的人递些聊表情意的物件做戏给康熙看,如今俩人有了明面上的关系,太子自然也不会半途而废,否则便显得之前的他虚情假意了些。只是送礼也不宜多,他便偶尔送回鲜花、首饰,元夕投桃报李,回些手帕花笺之类的东西。

只是首饰送的总是让她别扭些,一整套的头面也就罢了,发簪、手镯之类的也合宜,太子却总是喜欢送些耳坠来,往往看得她哭笑不得。

若是她也知道什么让太子看了尴尬的东西,必定要回回送去,在太子眼前晃悠。

许是因为赐婚了,当着她的面名正言顺提及太子的人便多了好些,让元夕不想思及太子也无法,处处是太子,句句皆太子。难怪《红楼》中人人都会爱上贾宝玉,实是除了他,也没其他平头整脸些的未婚男子了。

听了碧儿的话,元夕手未停,一把摘下了绿菊:“太子送来不也是希望我能赏玩么。”倒也不必那般慎重,连朵花都摘不得。

冬柔觉得可惜极了,便道:“既如此就拿回去插瓶子吧,格格房间里素了些,插花也好些。”

三人走着走着,便已经走到了前院,元夕素来不进敏泰书房,但是前院走走也是常有的。忠诚公府处处的风景都极好,前院就有一棵极高大的金桂,熏得那处都是沁人的芬芳。

元夕刚走到此处,忽被碧儿提醒:“格格小心些,有外男,您订了婚,自当避开。”

她便停了下来,她不欲相争,到底是规矩如此,她想活的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些,便别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去违反那些规矩。饶是如此,元夕还是朝那位“外男”看去。

只是不知为何,那个穿着官袍的青年男人,竟是越看越眼熟。

男人没注意到他,在院外等了没一会儿,就有敏泰近身伺候的人把他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碧儿看着都觉得奇怪:“为何一个六品的官员都能进入公爷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