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烧般的灼痛遍布全身,皮肤就像被开水烫过后用纱布仔细贴合包裹,然后猛然撕开。在迷茫与刺痛中,林旧陷入了自我保护的休眠,沉入在记忆的长河之中。清澈与灵动似乎永远不属于这里,倒是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浑浊而黏稠的旋涡,卷着一块生命沉入河底。拖着伤痛的身躯,林旧仿佛一个局外人似的,在河边游走,时而停在旋涡旁,翻看那些沉没的记忆,与过去再做相会。
困扰了许多天的噩梦终于结束,本该高兴的他却始终打不起精神来。恍惚间,三年前的旋涡投射出影子,那是久未谋面的父母,却再无熟悉的普通与憨厚,取而代之的是智慧磨灭后的迷惘,雄心消尽后的颓丧。他们身着从未见过的白色大衣,背对着自己,身形逐渐消散,连挥手都来不及。
梦境总是如此奇怪,无论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在这里都会变得司空见惯。人们费尽心力创造了这个宏伟世界,又将所谓的常识抛之脑后。不会有人对自己的梦感到荒唐,因为他们本就是梦的一部分,并深受梦的熏陶。
记忆的长河在前方断流,被一堵耀眼的闪光拦腰截断。在璀璨的光芒中,林旧看到好多身影向前走去,最终被光芒吞噬。其中有一个略带苍老的女性背影,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迟疑,像是有什么留恋。
在最终濒临消失的时候,她转过身,朝着林旧的方向挥了挥手,沧桑的面孔带着和蔼的微笑。
“姨妈!”林旧猛地睁开眼,浑身的疼痛又迫使他闭了回去。突如其来的明亮惹人晃眼,从荒谬的国度归来,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缓一缓。
“醒了。”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男声恰到好处响起,让林旧对现实的到来感到略微心安。
林旧依然闭着眼,没有一丝力气说话。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界处,他听到那个男人起身,开门出去了,关闭的房门响起古老的嘎吱声,顺便将一缕音乐牵入房中。
是《致爱丽丝》。如果刚才听到的,像是比尔·亚特的声音让林旧有了一点这个想法,那现在无疑已经可以确信,自己身处的并非是睡前所在的那个老旧小区的房间中,而是相距有十几个小时路之外的,属于“歌者”那个神经病的豪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林旧一无所知。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林旧的思绪,不等林旧回答,门便被打开,《致爱丽丝》的声音清楚地传入屋中,随之而来两个人,一人步伐轻巧的迈入,另一人手握着门把手,在前一人的示意下,将门轻轻掩上。
“你好,嗯……林旧……先生,又见面了。”来人是爱丽丝。
“你好,爱丽丝小姐。”林旧艰难的开口,瞥了一眼站在门口死盯着自己的比尔,浑身的灼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这是……”
爱丽丝和比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陷入了沉默。许久,比尔终于开口:“还是让我来解释吧。”
“今天凌晨四点零四分,你所在的小区发生大规模爆炸,爆炸的源头是你家的楼层,或者更准确的说……就是你家。”
看着说不出话的林旧,爱丽丝从兜中取出了一颗红宝石,撩起的银色长发下露出了一根长长的耳机线。她将宝石轻轻地放到床头柜,折射的光影像血迹一样摊在木质桌面上,缓缓流动,而作为依凭的戒指环却无影无踪。但即使没有了所谓的依凭,这颗“心脏”依然在显示着自己那蓬勃跳动的生命。
“这是那枚戒指。”像是看穿了林旧心中所想,爱丽丝回答道,“不得不承认,这颗宝石确实更认同你。”
“好好休息吧。”
说完,爱丽丝便退出了房间,在房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像是补充似的说道:“宝石和戒指环的材料同样坚固,一损俱损。你真的很幸运。”
门被关上了,嘎吱的声音像是哀鸣,也像是嘲讽。从混乱的梦中逃出的林旧,此刻被卷入了更加混乱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