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防备魏忠贤加害,朱由检不敢睡下,枯坐书案旁,脑中挥之不去的人却不是魏忠贤,而是徐凤至。
对拒绝徐凤至入卫,他不时后悔,又不时赞赏,在内心纠结中度过漫漫长夜,反而忽略了魏忠贤的威胁。
苦苦煎熬一夜,他得出一个结论:与徐凤至相比,魏忠贤不过跳梁小丑。
除魏阉,将是他千古圣君的宣言,可对徐凤至,却是束手无策。
怪都怪躺在乾清宫的那个糊涂蛋,学什么不好,偏学戏文中“上打昏君,下斩侫臣”的破玩意,将徐凤至树立成千古第一权臣。
最气人的是,他竟将大明命脉江南交付徐凤至。
仅仅南直隶,就拉得起四五十万兵马,徐凤至若有不测,乱的不仅江南,连天下都要大乱。
没谁承担得起加害徐凤至的后果。
对付不了的人,那就学他。
朱由检于是想到被发配到南京的曹化淳,决定登基后,下密旨给他,摸清徐凤至的改革措施,尤重于用人之道。
他不遵循惯例,让重臣们白跑了一趟。
好不容易人到齐,连夜带上劝进的表笺来到信王府,王府里的人却告诉他们,即将登基的新天子,被魏忠贤派人接进宫里。
急匆匆赶到皇城门前,值守的太监以宫禁为名,怎么都不肯通融。
第二日,重臣们进宫补上劝进一课,心中大定的嗣皇帝,不着痕迹地多瞧徐凤至几眼,接连推辞三次,最后勉强接受,于灵前继位。
上午,开始大殓流程后,徐凤至站到灵堂一角,为天启皇帝默哀。
“徐总督,您不肯让京城盐利,成国公他们非常不满。”
听到耳边悄悄语,他感到惊讶,扭头一瞧,发现是王体乾,便微笑道:“厂卫侦知?”
王体乾点头道:“魏公公那听来的。”
“他想利用?”
“想肯定是想。但在咱家看来,废物能否用上,那得看针对谁?”
徐凤至讥笑道:“耍无赖,魏忠贤是好手,论谋划却无大智慧。他不会到现在都不知,失去皇权支持,他什么都不是吧?”
“习惯高位,遽然跌落,哪有心思想这些?他想得是鱼死网破。”
“他倒看得起净军。”
“徐总督名扬天下,自然瞧不上眼,可在宫中,还是能生出些乱来。”
“王公公,无大智慧者,易优柔寡断。你冷眼旁观好了,新皇会收拾他的。”
徐凤至并不怕泄密,他特意上来攀谈,肯定有所图。
果然,王体乾说出自己目的:“咱家略有薄财,还望徐总督拉一把。”
这正是徐凤至所希望的。
“你是个聪明人,王公公。”
没有承诺,但王体乾懂,用力点下头就走开了。
不一会,定国公徐希皋凑过来,悄声道:“朱纯臣非常不满。”
“公爷,无须多虑。无论在魏忠贤,还是新皇眼里,他都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徐希皋嘿嘿笑笑,劝道:“大家都是勋贵,只要不危及利益,就别跟他一般见识。”
“就看他识不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