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危中取栗铁霖脱身 节外生枝陈楠纵火(2 / 2)

“最后几件镶金玉如意!”陈楠在上边喊道。

“哎!”施铁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邓云,你接应她。”

“没问题。”

“我们不能等你们。如果你们被缠住,就混到下边去,另找时机抽身。”

“是,堂主。”

施铁霖与小黑子几个往船尾方向去。此时二楼的人都躲到高处去了,一路上竟然没有几个人。此时早有十几条小船聚拢在船尾。小船首尾、船舷用铁钩和锁链固定住,形成一座小小的水面浮台。由于楼船的倾斜,船尾区域的窗口离水面只有三四丈高了。

施铁霖指挥他们在窗口架起一条钢索,钢索另一头扔到水里,水里有人将它的另一头固定在浮台上。施铁霖这边再用小滑轮将夺来的财物挂在钢索上,手一松,防水布袋便顺着钢索滑下去,立刻就被下边的人接住。浮台上的人将它们放置到各个小船上,财物转移完毕的信号一发出,浮台将会松开彼此的钩锁,化整为零,重新分成十几条小船。而上边的人则先跳到水里,从湖水中登船。施铁霖是最后一个下来的。他从冰冷的水里一爬上来,立刻有人给他送上温热的烈酒和御寒的毛毯。

“施堂主,陈小姐和邓副手没有下来!”

施铁霖咽下烈酒,顿觉温暖:“他们一定是想阻拦侍卫们进入锦绣堆,吸引侍卫的注意力,给我们争取撤离时间。不必担心,有邓云在,陈楠不会出事的。”

“堂主,兄弟们抓了个派出去送求救信的。您看?”

“休得滥杀。留他在他那船上,天明就有人救他上去了。”施铁霖裹紧毛毯,站起来,“传我命令,即刻撤退!”

十几条小船各装着几个布袋、两三个人,趁着夜色悄悄驶离这艘屁股稳稳坐在水里的楼船。

陈楠喘着粗气,将血淋淋的刀刃从邓云胸前拔出。她拄着刀身席地而坐,一边休息,一边仔细听着房外的动静。

邓云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最后一刻的惊恐和愤怒。他的眼睛瞪得可怖,一头汗湿的乱发斜盖在脸上,口中血迹顺着嘴角流过苍白的脸颊,犹如一头英俊的厉鬼。

不愧是施铁霖的弟子,反应身手果然了得,哪怕是遭受偷袭也能迅速招架住,甚至发动反击。只可惜,他在最不该动感情的一霎那动了感情,一念之差,已是刀下之鬼。

陈楠坐起来,撩拨开邓云的头发,将刀尖对准他瞳孔渐渐散漫的双眼。这双眼睛似乎在质疑她,似乎在责怪她,又似乎在苦笑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陈楠心中一酸,收刀入鞘,轻轻合上邓云的眼睛,擦掉他嘴角的血迹。这个英俊的少年安详地睡着了。陈楠最后端详了他一眼,眨掉眼角泪珠,再睁眼时,她眼底最后一丝温情便随邓云的魂魄而去了。

但要她刽子手一般无情地将邓云剜眼毁容,她还是无法做到。于是她把邓云的尸体搬到一旁,照脸淋上灯油,取火点燃。通过头顶那个破洞,陈楠听见三楼的侍卫已经打开了库房的铁门,正在清理她堆积在门口的重物。

陈楠又将一瓶烈酒浇在邓云脸上,邓云的头发迅猛燃烧,如山火吞噬秋草。邓云的脸上跳跃着火焰,俊美的面庞像一朵白菊渐渐枯萎,很快就会成为无法辨认身份的焦尸。

她离开房间,不再回头。

此时施铁霖等早已撤离,按照预制方案,她此时应该混入惊恐的人群里等待“救援”。但她还有一件事要做。邓云的死教会她一件事,那就是绝不能擅动感情。好在现在陈楠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以动了。

陈楠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锁上门,轻轻抽出刀刃,朝卧室走去。卧室的衣柜里绑着一个昏迷的女人。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青年姑娘卧房的香味。

“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我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可我忽然觉得,云哥儿也许已经搞不清他爱的是我还是你了。正好,他没走远,就送你去陪他上路吧。”陈楠冷冷地对着衣柜说道。里面的可怜女人是否清醒,是否听得见她说话,都已经不重要了。陈楠一手高举红白相间的长刀,一手猛然拉开衣柜。

衣柜里几件美丽的裙裾被这阵风带着轻轻飘荡。

陈楠大惊失色,一刀挥过,将那些精织细纺的衣物拦腰斩断,衣柜里的女人不见了!陈楠怒火中烧把房间找了一遍,哪里有半个人影?

一阵风吹来,窗户轻轻作响。陈楠点亮灯笼,到窗边一看,窗户的插销被拔掉了。显然,那个女人挣脱束缚后从这里溜掉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是什么东西从卧房里钻了出来。

那女人还在房里!

陈楠提刀直抢卧房,刚到门口,一个小小的黑影扑脸袭来。陈楠挥刀一挡,“当啷”一声,一只檀木的脂粉奁摔在地上,香喷喷的脂粉散了一地。这只木盒袭击她的力道不大,明显不是那女人平时的功力,看来她的体能没有完全恢复,擒杀不是难事。陈楠将手里灯笼扔到卧房地板上,登时看见梳妆台后边躲着一个黑影。陈楠不由分说,挺刀直取她性命。

那人也不甘束手就擒,反手将一把胭脂粉甩在陈楠脸上。陈楠早已看清那人手中动作,抽身一躲,以免被粉末迷了眼睛。那人趁着这空当,像一只地老鼠一样拼命往门口窜去,那只灯笼也被她踢到床边。

“哪里跑!”陈楠脚踏矮凳,飞身跃起,宛如饿虎扑鹿,血迹未干的刀锋从天而降直往那人头顶插去。忽然,那人放声哭喊:“妈妈!”

是个孩子的声音!

陈楠赶紧偏转刀锋,那把刀贴着孩子的耳朵“噔”地扎进地板里。陈楠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看,果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小孩恐惧地看着这个杀人魔头一般的人影,放生大哭,眼泪鼻涕滚滚而下。他怀里还揣着什么东西,扯出来一看,竟然是陈楠一条轻薄的纱衣。

“原来是个龌龊小贼!”陈楠骂道。她一手提刀一手拖着小孩到客房门口,把他像扔个包袱一样扔出去,“快滚!再来偷衣服老娘扒了你的皮!”

小男孩一屁股撞到走廊的墙上,似乎也不觉得疼,一骨碌爬起来抹抹眼泪就跑。跑出几步还回头看了陈楠一眼。

“不对!”这一回眸把陈楠吓了一跳,“这孩子好眼熟!”

陈楠反手捉刀立即追上去。那小男孩脚底抹了油一样跑得飞快,立即拐进一条走廊里。陈楠怒火中烧,紧追不舍,刚拐进去,迎面撞上一婢女,那婢女直接被撞倒在地。抬头一看,陈楠手中血刃森严,红着眼咬着牙,宛如夜叉索命。婢女惊恐万分,连惊叫都没有就晕厥过去。陈楠追着小孩穿过走廊,小孩哪里还有影子?

陈楠只能原路返回。她懊恼万分,如果自己早点一刀杀了那个女人,哪里会有这么多节外生枝的麻烦?她扔掉刀,扯掉挂在脖子周围用来掩面的黑巾,解开扎成一团的头发,脱掉黑衣,往漏船的高处走去,二楼逃命的人都在那里。一面走,一面将头发挽起,插上簪子,看起来和普通的婢女没什么两样。

没走多远,陈楠抽抽鼻子,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刺鼻的烟味,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

“着火啦!着火啦!”低处的走廊那边传来人们的喊叫。陈楠的客房里冒出滚滚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