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危中取栗铁霖脱身 节外生枝陈楠纵火(1 / 2)

两名身穿细鳞铁甲、脸戴黑铁面具的带刀侍卫并肩走在三楼倾斜的走廊里,每走一步都是向上攀登,实在是人往高处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规劝惊慌失措的各家家眷。

“莫要惊慌!此船不沉!船主有令!各请回房!”

通往楼顶的闸门已经打开,有几个家主正在往自己的客房去。这几家多是有老幼在房中,因此牵挂。其余贵客都好好待在国舅爷身边,只有国舅爷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即便船沉了这里也会最后沉下去。至于那些家仆和随船行李,则不必计较。

忽然,身材高些那个侍卫停住脚步,侧耳聆听。

另一个见状,立即手按刀鞘:“怎么?”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砸什么东西?”

矮侍卫骤紧眉头,仔细从甲板上的呼喊、妇人的哭叫、器皿的碰撞等此起彼伏的噪音中筛选分辨,似乎的确有一种节奏规律的铁器砸击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忽然停止,再也不响。

“听起来有点像装修房屋。”矮侍卫说。

“谁他妈敢装修国舅爷的船!”高侍卫上前几步,四下张望,低声喊道:“这他妈好像是锦绣堆那边的动静!”

“锦绣堆!”矮侍卫猛然握紧刀柄,布满拳茧的手背青筋乍起。那可是个不得了的要紧地方:江南大大小小上百家官绅富商给国舅爷送的礼物都放在那里!有些地方大员,靠着给国舅爷送礼,以保自己一片辖区内的安宁;有些世家大族,也是走这条路把自家子弟安插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官位上去;更不必说那些富商了,他们一没有权二没有家,手里钱却最多,他们不出血本,谁来出?国舅爷日常开销之巨大自不必说,这一趟洞庭之游,耗费的银两恐近百万,全靠他们的钱来回本儿,谁敢动国舅爷的进项!

“他妈的,走!”高侍卫利刃出鞘,大步拐进一条走廊。矮侍卫赶紧跟上,两人立即赶往锦绣堆。

锦绣堆是一间两丈见方的库房,坐落在船楼第三层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从外面看,这里似乎就是个平平无奇的杂物间,然而两层墙板之间用了铁条加固,一扇铁门更是重达千斤,没有钥匙驱使机关就无法打开。这里人迹罕至,无论是客人还是仆役都很少来。这里走廊狭窄,灯光昏暗,与达官贵人的身份地位不符。由于船身倾斜,走廊墙壁上的灯油流失殆尽,不少廊灯都已熄灭,走廊里更显黑暗。库房外边布置着几名精锐侍卫,四周的各条通道还有巡逻。按照楼船的设计和功能分区而言,这已经是饱和式守卫了。

高侍卫一脚跨出这条走廊,立刻冷汗直冒。看守锦绣堆库房大门的五名精锐守卫居然全部倒在地上。仔细一看,这五人中竟然有三人来不及拔刀出鞘便被放倒,另外两人虽然拔出了武器但于事无补。借着灯光,高侍卫看出倒地的侍卫脖子上闪着一线银光。

“他妈的,是暗器!”高侍卫骂道。这里空间并不大,可入侵者居然顷刻之间就用毒针放倒了五名高手。只听得背后哐当一声,他回头一瞥,矮侍卫栽倒在地,手脚还在挣扎,却发不出声音。他本能地往旁边躲避,紧接而来的第二支暗器命中了他的肩膀。高侍卫感觉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立即有潮水一般的困意涌上天灵盖。发射暗器的人肯定藏在走廊最昏暗的那一段房梁上。高侍卫拔掉肩上的针,运作气功,死死掐住脖子上的穴位,强行定住心神,踉跄着扑向七八步开外的一根柱子。还好柱子在倾斜的地板较矮的一侧,否则他倒地之前绝对走不出三步。

黑暗的走廊里脚步声迅速跟进,高侍卫的眼前却越来越黑,视野逐渐被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的黑色迷雾所遮盖。他抢到柱子跟便扑通跪下,因为腿脚已经像被埋在雪地里一样麻痹无力。他伸出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手臂,去柱子后边摸索。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又一支银针准确地扎在他那只奋力举起的小臂上。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高侍卫终于摸到了藏在柱子后面的那条细细的麻绳,用尽最后的力气抓紧它。高侍卫终于失去知觉,但借着倒地的重量,绳索被拽动了。

天花板上隐藏的机关被这条绳索激发,大大小小的走廊顿时响起一片清脆的铃声。楼梯口闸门附近尤其铃声大作,另有一条绳子暗中连接着国舅爷的府邸。

“艹!”小黑子大骂一声,“原来藏在这后边!”

另一条走廊里窜出两三个黑影,小黑子立刻举起手中的排箫对准那边,然而来者手中也端着两根黑漆漆的箫管。

“怎么回事!小黑子!你们组长呢?”来者三人纷纷放下箫管。

小黑子并不答话,猫下腰夺了三把侍卫的佩刀扔过去:“警报触发了,快撤!”

两组人分别沿原路撤退。小黑子跑了没多远,忽然狭窄走廊的出口闪进来两个人影,人影手上雪亮的短刀登时出鞘。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小黑子缴获的那种佩刀拼杀起来只能是给自己添堵。

“是贼寇!”闻讯而来的侍卫举刀直取小黑子。但是他们俩却给小黑子拜了个早年。

组长和老六从黑漆漆的梁上跳下来,顺手捡起短刀。三人立即离开这条走廊。

铃声似乎渐渐平息,但甲胄刀剑碰撞的清脆响动却由远及近地包来。贼寇入侵的消息不知道是如何传开的,略微安抚下来的家眷们又开始惊慌地往自己的客房里逃跑。

“在那里!”外面的过道尽头,下方几个侍卫发现了他们。小黑子像劈柴一样挥刀砍断两旁花瓶里的奇花异草,顺手一扒,半人多高的彩绘陶瓶倒在地上。小黑子踹上两脚,花瓶便骨碌骨碌滚下去,几个侍卫不得不暂时闪避。

“跟上。”组长带头冲向一个拐角。他是三人小队里最熟悉地图的人。拐过两三个弯,三人来到自己爬上来的客房前。一个家仆正在手忙脚乱地关门。组长迈开大步冲上去,像一头黑色的小牛,一脚踹开房门,连带着那个家仆也被震开。

三人冲进客房,房间的客厅里惊魂未定的几个仆人婢女抱着头缩在角落,一齐惊叫起来。

“都别动!谁动老子砍了谁!”组长一脚踢翻茶几,几上瓜果杯盘碎落一地,有力震慑了这些没见过刀兵的富家仆役。

老六冲进主人的卧房,将带绳索的钩爪牢牢固定在窗台上。组长和小黑子随即进来,小黑子放下门闩,熄灭房中灯火,组长推来一口箱子顶在门后。老六打头,组长殿后,三人依次顺着绳索滑下二楼。

二楼的安保规格较为草率。对这些可有可无的小官绅士商,警备们不说是贴身保护,至少也是放任不管。老六从窗口跳进来一看,鲁四老爷和他的女人仍然绑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人从鲁四老爷的衣柜里各取一件披在黑衣外面。此阶段的行动已经不再需要隐藏于暗处,穿上常服行动更不易引人注意。

“没事了,船不会沉的。祝您生意兴隆!”小黑子笑着对鲁四老爷说道,关上门扬长而去。

二楼的走廊和大厅里几乎没有警卫,警卫都去闸门处防备恐慌的人群突破防线了。不过,倒是有不少华服内穿黑衣的家伙在往一个方向聚拢。

施铁霖满头白发地从一间客房里出来。与头发同白的还有他鼻下浓密的胡须和肩膀,那是两层船板之间用来防火的石膏粉末。他抱着一只装饰华丽的锦盒递给赶来的手下。就在刚才,他和邓云、陈楠凿穿了锦绣堆正下方的客房,这个过程中当然会有响动,但库房外能听到响动的侍卫都被黑衣人们放倒了。陈楠在锦绣堆库房里拣又值钱又便于携带的宝贝,邓云和施铁霖则把他们取下来打包。

小黑子和门外放风的人打了个眼色,便从施铁霖手里接过一只防水皮袋。他抱在怀里,掂了掂,并不沉重,似乎是丝绸锦缎一类。小黑子在门口往里头瞅了一眼,这间客房的天花板破开了一个半张八仙桌大小的洞,地上散落着碎木板和石膏,以及一些懒得去捡起来的银锭。洞的正下方地板上铺着被褥和衣服,洞里不停地落下大大小小的礼盒,真是一口咕嘟嘟冒金子的泉眼。邓云便守在泉眼边上,把那些礼盒撬开,交给施铁霖打包。忽然哐当一声响,一口箱子在上边被陈楠掀翻,箱子里的银砖哗啦啦掉下来。

“银子是最不值钱的!”邓云冲上边喊道。

组长走上前去,接过施铁霖手里沉甸甸的皮袋,禀告道:“施堂主,楼上的侍卫已经被惊动了,很快就会有人打开锦绣堆!”

“我已知晓,这是最后一部分了。告诉兄弟们,不要贪多,立即依计撤退!”

“施堂主请撤!”

施铁霖回头看了一眼,对邓云说:“你们随后就走,一刻也不要耽搁,楼上的守卫很快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