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历叔还在赶路，前方发下不少人，都是穿着东源的甲胄，扛着钢刀。

开始副将警惕，提醒大家小心，但是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漫山遍野都是。

他们见到援军就像见到亲生父母一样，劫后余生甚至有人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粗略估计了一下，在这里的少说也要几千人。如果聂怀要找人冒充的话，不可能找这么多人。因为人越多，目标越大，越容易暴露。这是细作最大忌讳。

在场众人跟这些人聊起来，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方言和风俗方面的刺探，回来的人都表示没有发现异常，这些人的确是东源人。

唐历叔不禁假设，如果聂怀有能耐拿住这么多动员人呢？

也不对，这么多人放出来，没有什么权柄在他手里，而且这些都是外地人，没有一家老小的，怎么控制？

难道这些人都是自己跑出来的。

经过一番细细打听，唐历叔得到他们的境况。

这些人少的也已经三天没粮食吃，多的要五天左右。他们只能吃沿途的树叶杂草，甚至树根。

唐历叔不信，问：“粮食辎重都是运过来的。”

众人回答，的确运过来，他们自己也带了许多，可是被聂怀骑兵火攻几次，早就烧得什么都不剩，最后连休息的帐篷都不剩下几顶。

还好现在是初夏，晚上虽然凉一些，却能凑合一下。

这要是大冬天的，还是在北方，可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然后，唐历叔了解到，这些人是谭柯带着他们去进攻京都城的时候遭到聂怀的埋伏，弩车跟暴雨一样射过来，根本没地方躲。谭柯说他待人殿后，让一部分人逃出来。

可是到底逃出来多少人，谁也说不准。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不是全部，还不一定。

唐历叔就低扎营，将粮食分发下去，又带人往前面赶去。

这边的话他不担心，毕竟进来这么多生力军，不怕聂怀来偷袭，就怕谭柯那边真撤不出来就坏了。

结果，他只看到漫山遍野的尸体，尸体上的甲胄兵器，包括攻城的云梯车和弩车全都不见，只留下血流成河的景象，还有残破不堪的树林。

灌木已经被踏平，树干上斜着刀痕，地上掉落的树枝树叶切口平整且流畅。

这尸山血海的景象，尸体堆起来，一个山坡一个山坡的，几乎都是挨着的。

唐历叔一时间无法接受，骂了句脏话，让手下去转悠一圈估算一下。只是结果更让唐历叔心疼。漫山遍野，就连山下的溪水都被染成红色，下游自然能看到这种场景。

几个人骑着马，从树林里跑了好一阵，又跑回来，跪在地上，哽咽禀报：“估算……三万多人，可能还要更多。”

因为还有一些逃跑的，一些小范围的没有算进去，实际人数肯定更多。

唐历叔骂娘，说聂怀不是人，真下得去手。

可是他不想想，他们攻打瓮城的时候，不也是杀了不少人吗？

战争本来就没有对错。

沉默心疼良久，说：“走吧。”

这里的人是不可能在回家的，三万人的债，便记在聂怀的头上。

一行人回去之后，却发现营地着了火，烧了好几个帐篷，唐历叔抓来一个人问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聂怀又来骚扰，用烧着的箭雨放火，放完了就跑。

果然还是那个赖皮没跑。

看看现在天色不早，一片火红的云彩在西边飘着，眼看就要将阳光全都遮挡住。

吩咐好巡逻的人，这才回去休息。副将在旁边询问：“将军，我们现在有三万人左右，为什么不去攻打京都？”

唐历叔：“我，带骑兵，用什么攻打？那些攻城的重器全都被聂怀给搬走了，难不成我要骑马上人家的城墙吗？”

第二天一大早，也不知道多早，天还没有亮透彻，前方哨卡放信号，紧接着强弩车被赶过来，一个照面连话都不说，直接发射，也不看看面前有没有人，能不能打中，反正是就是一阵乱射。

到底打着人没，齐元也不清楚，凡尔纳一边给他白眼，一边说你稳一点。紧跟着后面赶过来不烧强弩车，上了弦就射。

唐历叔这边营地当下就混乱，轻甲骑兵没有过重防御，当然要躲着，时时刻刻注意。那些逃下来的人像惊弓之鸟一样，抱着脑袋，伏地身子到处乱窜，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没有了。

还是一些人比较聪明，招呼着人趴在地上，这才将骚乱压下去，只是不太体面。

唐历叔提着刀走出来，在强弩乱飞的险境，大步往前迈，来一只，钢刀一挑便砍断，继续往前走，像复生的战神一样，所向无敌。

“聂青山！出来！”

他一声震天吼，响彻整个营地，正好让聂怀听见。从树林立走出来，一身麻木衣服，手无寸铁，身无长物的，像刚刚从地里耕作完回家的农夫一样。

他背着手，说：“人接着了，留你一晚，还不敢进滚！”

这话是笑着说的，但是谁也不敢把它当成笑话。唐历叔指着聂怀，问：“谭柯呢？你不可能杀了他！”

聂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示意齐元他们撤退。

看着那在平常，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唐历叔出神好久，下令拔营回师。

副将不解，问：“我们连跟他交手一下都不吗？他那强弩车算什么！”

轻甲骑兵一个冲锋过去，这种笨重的东西很快就被击得粉碎。

唐历叔说：“你以为那密林里只有强弩车？”说不定还有重甲，弓箭手，还有陷阱。这些都是聂怀常用的手段，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

只是面前这个人是聂怀离开东源之后的后起之秀，对聂怀的认知只是存在传说中，并不知道这个人有多狡猾。

五万人的正装大军，各个军中都有，几乎是进可攻退可守，这么几天的时间就被瓦解，还被消灭三万多人。

唐历叔几乎能想到，聂怀连俘虏都没有要放过的意思，一路杀，一路扔，这么多东源子弟都死在他手里。

忽然他冷笑一声。好像东源人死在他的并不少，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

聂怀就这么送唐历叔出了瓮城关卡，走慢点就放箭，要不防火，气得唐历叔大骂，聂怀就在一边上跟他对骂。两个神仙打架，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就闷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