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永远都不回来，该有多好？”

沉寂许久的宫殿里，传出这样一句话。

云影空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仿佛说出这句话，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对不起，等冉儿的蛊一解开，我们会立即离开。”云澜悦的脸上，染了些许哀伤与愧疚。

云絮晚带着苏冉，去准备解蛊一事。

云向笛也被劝说先行回了府。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此时只剩云澜悦和云影空两人。

云影空忽而轻笑出声，语带嘲讽：“十几年了，姐姐又不曾失信，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话像是自嘲，可听在云澜悦心里，却格外难过。

她宠爱的妹妹，那个肆意明媚的少女，如今成了尊贵高傲的王后，可在她的身上，再也不见当初的张扬明丽。

云澜悦突然就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声音沉闷：“信里那些报平安喜悦的话，都是假的。影儿，这些年你过得不快乐，对吗？”

“我怎么可能会快乐？我好像就算是用一辈子，也无法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云影空声音格外温柔，波澜无惊，甚至嘴角含笑。

云澜悦看着云影空嘴角的笑意，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

她总觉得，云影空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让人难受。

她问：“既然不快乐，为什么又要强迫自己？”ъìＱυＧΕtＶ.℃ǒΜ

云影空看向云澜悦，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我终究是活成了你的模样啊，姐姐。”

“我是‘阿悦’，是你的替身。我真的很恨你，可同样也爱你。姐姐，我好累啊。”

说到后面，云影空的眼里，流露出深深的苦涩。

终其一生，她都是她姐姐的替身，云琅从未爱过她。

云琅方才和云澜悦的对话，他未曾自称一句“孤”。

为了云琅，她不惜藏起真实的自己，一点点模仿云澜悦的行为举止。

换来的些许温情，却经不起半点风雨。

云澜悦上前抱住云影空，哽咽落泪：“对不起，影儿，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对不起……”

云影空心中动容，鼻尖一酸，也有清泪落下。

对不起”三个字，是这世上最诛心，且最无用的话。

这几个字就好似迫使人，必须接受别人的歉意。

云影空望着前方，双目失神，她呢喃道：“我早就知道的，那婚服当真是不适合我的很。可怎么办，即便这样，我也舍不得离开他。”

“这世间，原是痴情之人，最苦。”

云澜悦紧了紧双臂，不断说道：“阿姐带你离开，阿姐养着你，好不好？”

云影空摇了摇头，泪流的更凶了：“若是走了，我会更痛苦。姐姐，在很久之前我就败了。”

停了停，云影空说道：“没关系的，我们两个之间，总归有一个人是幸福的，这就好了。”

“还有，那个小侄女，我很喜欢。”

云影空说不清，对云澜悦是个什么感情，爱恨参半。

恨她凭什么走了之后，还一直占据着云琅的心。

可也爱她，血浓于水的亲情割舍不掉，所以才会一直与其保持书信来往。

“傻丫头。”云澜悦没再说话。

在那一刻，两个多年未见的姐妹，互拥而泣。

都是已经为人母亲的，却在这一刻，都哭得像个孩子。

云影空想，她这辈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影空，就似潭中倒影，许是石子，或是飘叶，落潭之后，只余一场空。

从上花轿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成为云澜悦的影子。

刚开始的时候，云影空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腔真心，能够打动云琅，换得他心中一席之位。

可他始终对她不冷不淡，疏离客气。

再后来，她开始学着云澜悦的模样，模仿，复制，尽最大的努力，去做一个温柔婉约，大方得体的女子。

凭着这张与云澜悦有几分相似的容貌，竟还真就换得了云琅的，温心对待。

可云琅从来不会叫她的名字，他都只唤她“阿悦”。

从那时云影空便知道，这辈子，她都替代不了云澜悦。

不止是她，后宫里那些所有得宠的妃子，都没有人能够真的进入云琅心里。

她们这辈子，都只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这些年来，云影空自己都讨厌自己。

在云琅面前的她，卑微讨好的姿态，是那样俗不可耐，令人厌恶。

可她爱云琅，所以甘愿为他放弃自我。

然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影空也常常感叹怀念，从前的自己。

她也会问自己，这样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