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初猛然从床上惊坐而起。
满屋漆黑,只有些许月亮的银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屋内,照亮了那方寸之地,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梦中梦?
阮南初松了口气,黑夜之中他的呼吸,显得格外急促清晰。
他向身后的墙靠了靠,弯曲的一条腿,承担了他整个身体的重量。
修长分明的手,扶着浸满汗珠的额头,长而翘密的睫毛微颤,盖住了那双眸子里的所有情绪。
那张本绝艳的脸上,此时毫无血色,留着未散尽的惊恐……
过了良久,阮南初方才缓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环顾四周,一片黑暗中他却感到心安,那几缕飘洒的银光,成了他的救赎。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觉,让他每一次都惊的一身冷汗,强烈的恐惧感久久不能平息。
这是自他五岁那年开始,就不时会光顾的噩梦。
甚至为此,他五岁那年大病了一场,期间反反复复,一直折磨他的,都是那个梦。
逍遥王府和柳州颜府被满门抄斩,血气弥漫,惨叫连连的噩梦……
阮南初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做那样的梦?
他也不明白,对他宠爱的皇帝舅舅,怎么会下令灭门?
可他却觉得,那是一个警示的梦。
逍遥王府和颜家,或许有朝一日,真的会面临梦中的事情。
他不敢同任何人讲,包括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时尚且年幼的他,一个人承受着巨大的恐惧与害怕,日夜难安。
阮南初的病一直养不好,颜蔚便提议将他送去柳州修养,柳州的气候环境,最适合修养身体。
去了柳州之后没多久,他的病就好了大半,但他身子看起来还是很弱,虽然舍不得,但逍遥王夫妇还是让他留在了柳州。
可阮南初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梦中的惨剧,还有那个宣旨下令之人眼里的冰冷。
外祖虽然对母亲远离柳州的行为有不满,可对他却是极其宠溺的。
他同外祖说想学习武艺兵法,外祖都一一应了。
外祖同他说过,颜府周围有监视他们的人。
他当然知道,这也让他更加坚信梦中发生的事。
那个人对逍遥王府有所忌惮,对于他这个未在京都,名义上的世子更甚。
于是他便装作一副,身柔体弱的病秧子样。
装作对武艺兵法一类,全然不感兴趣,一心只爱风花雪月,舞文弄墨,读死书的无用之人。
一个只会些文学,身子孱弱的世子,没有什么威胁。
但他却让柯子未好好学习武艺,一个无用的世子身边,总得有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才有说服力。
刚开始的一年里,阮南初也确实只顾着调养身体,并没有其他举动,监视颜府的密探渐渐被麻痹,放松了监管。
柳州四周临水环山,有不少归隐江湖的能者。
外祖早年的时候,便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惯爱积德行善。
而江湖之中的侠客,又多是淡泊名利之人,名节高尚却免不了落魄潦倒。
外祖就曾救济过不少落魄的侠者。
加之外祖虽然从商,满身铜臭,但却是个有着极宽阔的眼界,侠肝义胆,率性坦然的商人。
因此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
后面带着他在一个铸剑的名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为他换来了一柄通身雪白,薄如蝉翼却削铁如泥的绝世软剑。
这把剑于他而言,绝配。
外祖卖了脸面,为他找了归隐的江湖老友,授他武艺兵法,教他谋略。
外祖从始至终即便满腹疑问,也从未制止阻拦过他,不留余力的帮助他,义无反顾的支持信任他。
外祖知道,身为皇室中人,若无自保的能力,那便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那是只有他和外祖,才知道的秘密。
好在阮南初天资聪颖,异于常人。
白日不便出府,他便等着夜幕降临的时候,翻过陡峭的山峰,去找寻他的师父学习。
结束功课之后,再趁着天没亮回到房间。ъìQυGΕtV.℃ǒΜ
因此每天夜里,安静睡在房间的人是柯子未,他让柯子未假扮做他,迷惑那些暗探。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的师父再也没有东西教他。
直到他武艺,兵法,谋略,又或是排兵布阵,都学的通透之后。
后来阮南初也渐渐明白,那些看起来良善温和的人,就像是披上羊皮的狼。
一旦触及到他的利益,他就会撕开伪装的面具,露出一张丑陋的嘴脸。
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下一刻就将你生吞活剥。
阮南初便开始了下一步筹划,他知晓柳州百家,那两个名声远播的儿子。
他有意想要拉拢,但却找不到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