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长相忆(1 / 2)

纤竿 白鹮. 2531 字 2022-11-28

临死前,是什么感觉,是否会看淡生死?以前没有人能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两者皆不是,只有无止尽的遗憾,或许,其他人会跟我不一样吧……

时间变的好慢啊,我也快离去了吧,身体的无力感越发沉重,像睡在温暖的被窝一样舒服,短暂间,我已经接受了死亡,可老天好像不愿我这么年轻就横尸荒野似的,突然闯入一颗救星。

那人从草丛窜出,手持双刀,滑跪前冲,身体后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刀直接惯穿了睚眦的上颚,右刀划破颈部,蓝色的血喷洒而出,随后潇洒地拔出双刀,又在心脏补上一刀,让睚眦彻底失去了生气。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是首次面对睚眦的样子。他把刀插回后背的皮鞘,又从腰袋里拿出火折子用力吹了一口,火苗瞬间着起,他往睚眦的尸体一丢,燃起熊熊烈火,尸体立刻被烧成了灰烬。而我的意识,停留在了那人来到奄奄一息的我跟前为止。

这一觉,睡的很长,后来才知道,这一睡就睡到了十日之后,当我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恩人家里的床榻上。

我坐起身来,浑身酸痛无力,勉强下的了床。环顾四周,房间干净整洁,摆设简约,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没有任何锦上添花的装饰器具。

我试图寻找房子的主人,但他现在并不在家。我找到了我的个人物品,其中,有在昏迷期间帮我换去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有雁翎的刀柄以及行囊,检查了一下,一样东西都没少。

就是不知道骆铭迁的病如今是否已经痊愈,是否已经抵达了龚城,还是说,早就在反回霖河城的路上?唉,我的佣金还没结清呢。见在屋里无事可做,便想看看外面的模样,却没曾想目睹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色。

刚推开屋门,一股狂风扑面而来,我下意识低头看去,楼下是万丈深渊,高楼盘错,最高甚至有四十多层,就算是经常在屋檐穿梭的我,都泛起了阵阵晕眩,四处翻涌的风迷乱了我的感官,双腿发力不平衡,身体不受控制的向栏杆外倾倒而去,眼看就要坠楼,幸好忽然被人拉住手肘,才没摔下去。

“才救了你一次,这么快又去送死?”扶我的人年纪与我相符,身背两柄横刀,相貌俊俏,神情严肃,应该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呵,欠了他两次人情。

他扶我回屋,又做了顿丰盛的晚餐招持我。

“十天没吃饭,都瘦了一圈了,快吃吧,别客气。”我才觉饥饿,狼吞虎咽地进食,吃着吃着还反胃呕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埋头苦吃。

“我叫林默晚,龚城都尉,十日前外出狩猎晚归,碰巧遇见并救下了先生。您可以叫我林宵。”青年自我介绍道。

“恕先生怪罪,林某为不负官职,排除城内的任何安全隐患,不得不私自检查了您的行囊。”

林宵抬了抬声调:“拥有皇上特批的圣旨,想必您就是纤竿白鹮,白公子了吧。绮罗小姐刚来访龚城时,就事先与我说明了情况,我第一时间秘密通报给了太守大人,他老人家也表示,必要时可以借用他的权能与名义执行任务,当然,林某就算赴汤蹈火,也会全力配合行动。”

“时常想像与白公子的各种见面场景,却没想到有如此缘分,让我与重伤的你相遇。唉,这么一根筋的家伙,绮罗小姐是怎么看上你的?”后面这句话特地压低了音量。

我的实力,霍月雯是知道的,不需要他来怀疑。

“言重了,您救过我两次,这份恩情,这辈子都报完。”我礼貌性地回答,日后要和他共事的,霍月雯办事一如既往的靠谱,连后路都给我铺好了。

“怎样?睡饱吃足,先去找绮罗小姐,还是再躺到明天天亮再去?”

“现在。”我穿好衣赏,习惯性伸手提刀,却只摸到了一个握柄……

林宵看出了我的流念:“习惯没刀的日子吧,这也只是暂时的,转头我命人去匠铺以此柄重铸刀身,还赠予你吧。”

再次走出屋外,龚城刚刚入夜,华灯初上,门庭齐商,一栋栋高楼,就像黑暗之海中矗立的一座座灯塔。每栋楼隔几层便会有一条拱桥或直桥连通其他楼层,我们这栋楼属于居住区,而商贸区或瓦子则在其他的楼里。

龚城夜市的热闹,一点也不逊色于霖河城。“为什么这里的楼要建这么高?”我不解地问,建造这些攀天之柱,耗费的人力和金钱都是巨大的。

“当年,吴太皇,也就是燕王争夺皇位失敌,被排挤出皇室并被封爵刚发配榆泽的时候,一直未放下心中的帝王之心,但任凭他怎么争取都没有重返都城恒安的办法,便迷上了风水。燕王相信,只要自己无限接近天空,就有接近真龙的机会,于是,大兴土木,按龙的形状排列,一栋栋高楼因此拔地而起,改榆泽为龚城。”

“说来神奇,在龚城建立几旬后,吴瑶帝便出生了。之后的二十年,燕王大力发展经济,岩矿矿脉就是在这期间被发现。一年后,五台山军变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这是蓄谟已久的事,现在,原本由候王名义的管理权也降职为太守了。”

“那睚眦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怪物,还有,为什么你的刀可以对睚眦造成伤害,我的就不行?”

“睚眦也是近年才出现的,是豺和豹的杂交品种,你应该知道未经处理的岩矿是有毒的吧,不知道是谁将杂交品种大量送入岩矿矿场的,在长年充满毒气的环境影响下,杂交品种的表皮变得坚硬似铁甲,普通兵器伤不到它分毫,只有岩铁制造的兵器可以无视它的‘铁甲’,喏,我的双刀就是。”

“我将要执行的任务,绮罗有告诉你是什么吗?”

“你不知道?”

“……”

边交谈边欣赏龚城鬼斧神功般的构造,这里的热闹一点也不比霖河城逊色多少。刚入夜,华灯初上,门庭齐商,高朋满座,畅酒长欢,廊上越来越拥挤,直到林宵把我带到了一处两楼之间的架空平台,才像堵塞十年的水渠突然通水一般心情舒畅。

“白先生,请抬眼。”林宵的话气充满着神神秘秘的味道。

来不及咀嚼这段话,一栋色彩艳丽的翘角楼闯入我的眼中,占地庞大,人源不绝,各种能够独媚一方的美人陪同客人出了又进。这里比龚城的任何角落都兴盛。楼内歌舞生平,灯红酒绿,笙箫四处,好似仙宫盛宴。

“欢迎来到龚城最大的乐楼,青柯楼!”林宵边介绍边带我进楼内,还未多走跬步,就有几名艺女争相招待我们。

青柯楼里人流身份复杂多样,所有阶层的人都汇聚在这,能在这里找到霍月雯,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听闻今夜有念云小姐的演出,我午膳都没用,就赶来争好位置了。”

“念云?是那个青柯楼当红花魁吗,白日我一直在府上作工,还未知此事,庆幸跟你前来,才有机会一睹她的芳容!”两位衣着干净奢华的壮年男性说道。得亏林宵官大,才能绕过层层人脉和重金,直接坐到二楼的贵宾廊。

半个时辰后,竹竿子出面控场,席位上的人都收起了喧哗,但我仍能感受到隐忍难耐的热情在不断升腾。

颂词结束,一群艺女便登台扶琴婉舞,尽管各个貌美如花,台下的观众却不起兴趣,甚至还打起了哈欠。

“这些美人在念云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林宵道。

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有如此大的魅力?弄的我好奇心巨增。

“下一场,就是她的表演了。”

随着艺女们的退场,一盏花灯不合常理地缓缓从上方飘落到舞台中央,四周的水雾渐渐变浓,包裹

住了整个舞台。朦胧的神秘感钓足了人们的胃口,观众席传来了窃窃私语。

“一舞动四方,一叹媚倾城!”清澈的女声从幕布后响起,拉开的瞬间,弥漫破散,待放的花灯变成了楚楚动人的女子,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慢慢展开自己的四肢,就像优雅的白鹤亮出它的羽翅,从容而稳重,但又不拖泥带水的美感。

念云一登台,就镇住了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发出惊叹,不敢相信如此脱离凡人气韵的女子能在这一生被自己见到,连我都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女子灵活地摆弄水袖,舞动着曼妙的身姿,豁然停顿,右手向左轻轻拔去,将只有一半的半截面具揭下,容貌倾国倾城,仿若这支舞的点睛之笔。

宛转的歌声将气氛推上顶峰,女子的脸抹了淡淡的花黄,但我居然对她有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念云,我绞尽脑汁地回想,突然,恍然大悟,扭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询问林宵。

“念云就是绮罗?”林宵露出了一幅“那不然?”的表情。

我和霍月雯相处了三年,虽知她容貌娇好,却没见过她在台上的样子,能这么迷倒众生。

“短思行路难,长思人远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