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莫氏府邸后门杂院。
一间上挂‘置采’的偏堂。
“小财爷”
一个少年的身影迈进,清朗声音透窗传出:“小财爷啊,这是今天的三条清花鲟和两条血鳝子,您请过过目。”
少年放下背上的篓桶,抻了抻腰。揭开竹蔑编成的盖子,冲坐在柜后的男子笑。
“哦,二狗到啦。”台柜后面的男人年近四旬,身架削长、面色瘦白。
“嗯……”看着少年忱热质朴的面容。男子将手里把玩的两颗黄澄手珠和一幅图册放到柜上,撑着小摇椅站起,嘴里哼着小调、晃悠悠迈着步子从柜子后面过来,一只手别在身后,摇着团扇。
渔篓里正安卧着两条尺许长的肥鳝,红如蚯蚓、外表光鲜。看着却还有着生机,安静似乎是因为昏着。
少年嘻嘻地将鳝旁的一个小罐子递给男子,挑着眉压低声音:“几个鳝胎。”
男子咳咽一声,熟捻地将罐子搂过去,又摸摸山羊胡子,一抬削瘦的下巴。少年自然会意,将放有红鳝的上层捞起,展露底下水里静静卧着的三条身披白色梅瓣装的鲟鱼。
“嗯”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见到少年裤脚上尚新鲜的泥土,一张瘦脸赞许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说你这捉鲜的本领,还这么勤勉明情…这一比呵,我家混小子就净让我操心。”
“送过去吧,明天记得来领月钱。”
少年颔笑漏一口编贝白齿。他轻快地将篓子抱起,交货到后院厨房,走出莫府。
此子一路上不时和熟人打过招呼,展现一口白牙和浅浅的酒窝。离开繁华的街道,脚步不缓、走入平民聚集的西区,最终在一间小院门口停下。
推门进入,反手合上。瞄了眼倚在墙角土灶台边晒着太阳的老头,少年擦了擦额头汗水,放下背篓。
时令正是盛夏,虽然日头已经西斜,但地面还蒸腾着热气。他走到院里梅树旁的井台,木桶捞起一桶凉水,挪开几步,当头浇下。
双手保持着木桶横在头顶的姿势,他闭着眼睛站在原地未动,时轻时缓地调着息。
背靠在黄褐色粗糙老土墙上的老头舒适地瘫在那里,一身土兮兮的粗黄麻布衣,老脸上照着阳光,皱纹像菊花般绽开。眼睛半眯半睁,眼皮微微颤动。
他和背景融合在那里,毫无突兀。像似本来就是老房子的一部分。
二人呆了半晌,见人毫无动静。老头皱起脸。哼哼唧唧的抠出一坨鼻屎,在手里搓了搓,丢向少年的方向:“喂……二狗?”
少年神色舒静。呼出一口气把桶放回去,又打起一桶水。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
“——哗啦!”少年又当头浇下去。
老头脸上笑容消失,咂咂瘪嘴,不满着拍拍肚皮:“还不赶紧去做饭?!别让我吃到你身上的脏水。”
少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在肚皮上拍起的浮灰,心中无声叹气:“好老头,你再乱滚,我真不给你洗了。”
老头白眼顶天,悲情地哼哼一声,扑扑脚往墙上一靠:“二狗啊,你那半两良心真忍让我这样一个老朽碰凉水?尊老敬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