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是此地有缘人，一起？”金红披袍下，不辨情绪的目光盯住了萧琰。

萧琰扫过大群的侍女和护卫，回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是在下沾光了，公主先请——”

鉴于此地之主，不仅实力远高于己方，以强悍雷法摧毁飞船一事，也体现出对方的直接和不讲道理。是故，公主在进门之前，为了表达尊重，先褪了yifu，旁边所有人看直了眼——

金红色披袍下的公主，和身侧侍女长低语一声，侍女长碧荷向周围招招手——

一排侍卫迅速在萧琰面前列队成排，拦住了所有空隙。侍女长碧荷联手四位贴身侍女，无声无息的为她褪下了，笼罩全身的披袍。

做完此事，侍女长传音一声，所有侍卫重新归位，列队排好。

金丝黑底的绣鞋，金丝蓝底的连衣长裙，婉约的瓜子脸上，五官却很立体，见之难忘，灵蛇发髻上，只插着一只凤凰金簪，整个人既华美又“简约”。

旁边的萧琰看直了眼睛，这是与曦月妹妹，完全不同的风格！

公主静静看向半开的木门，目光和神念却得不到任何信息——门里吞噬了光线，不见身影，只有木鱼声，连绵不绝。

“神念无法扫描，此地虽然阴气深重，却有阵法，限制阴灵发挥——”负责公主安全的老者，此刻出声说明，“我来推门。”

门开了，没有任何异常。

公主莲步轻移，率先走向大殿里，唯一的塑像，唯一的僧人。

“老方丈，我是九州皇室，当今九公主，轩辕明珠。今夜方丈热情相邀，意下如何，还请明示——”

轩辕，九公主明珠——

萧琰立时明白，她是女皇最小的孩子，也是皇室的骄傲，以双十年华定鼎枢机，金丹成就，只比他曦月妹妹慢一些。在如今真界，是第一等的天才人物。

其他的年轻一辈，要么身份不够，要么修行不够，各自缺陷明显。

只有仙云宗的未来宗主，曦月仙子，可以全方面压制她。

里边敲打木鱼的人影，依然跪坐，没有理她，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也有些诡异。

轩辕明珠面色不动，目光转向侍女长碧荷。碧荷立即以目光示意一位筑基侍卫，该侍卫神色一动，大步上前，吐气开声，“公主殿下驾临，阁下就一点面子都不给轩辕皇室吗？”

木鱼声止。

“退下，擅自行动，自己掌嘴。”九公主低语。

这侍卫立即后退，给自己两巴掌，重新归队。

直至此时，九公主才迈步走近，一直走到老僧身后，美丽的面容依然没有表情。

随着九公主的靠近，这个殿宇渐渐明亮起来——空荡荡的大殿，年老的僧人，面对一具没有面容的木雕，跪坐在蒲团上，木雕前还摆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牌位。

高天上圣大慈仁者明光尊玄启明仙帝。

晦暗的金质字体，带着真仙境的独有威压，震慑此间，不得放肆。又有一缕气息，缥缈不定，似是无尽星空，似有似无。

良久，轩辕明珠谨慎询问，“老方丈，你不拜佛？拜启明仙帝？”

“佛无相无形，众生无相，仙帝亦无相；生是死，死为生，拜佛可不拜，不拜佛既见佛——”

九公主少一沉思，随即目光扫过所有人，没有人听懂对方说了什么。

场面再度陷入尴尬。

“方丈大师，”萧琰上前，“晚辈可否拜一拜启明仙帝？”

“可。”

“多谢。”萧琰微微躬身，前行至方丈身侧，以道家叩拜之礼拜下。

看着牌位，萧琰一时思绪万千，不知要请求些什么，最后在心里默默祷告，求仙帝赐福，摆脱当前困境。然而，魂海里，仙帝残魂毫无反应。

“前辈盛情邀请，不惜以雷法断我去路，此时何不明示？”九公主真是烦透了这些前辈高人！

就知道装神弄鬼，不能说人话吗？

“心有所感，缘分已至。”

“缘分——”九公主忽然沉默，浅笑一下，也走上前来，向仙帝牌位一拜，礼仪做的无可挑剔。

方丈知道她行礼无瑕，心里肯定不满。“仙帝灿若骄阳，辉如霞光。难道不值得你心存谦逊，心甘情愿？”

“可是，我们早已不知仙帝往事，只知道仙帝的天仙境界——只有畏威，怎有怀德？”九公主巧笑嫣然，一步不退。

老方丈看过两人，重新敲动木鱼，“时人敬称年轻的仙帝为明光仙子，年号启明，是故世人称呼为启明仙帝。”

九公主挑眉，语气貌似恭顺，“我轩辕家是高攀了么？可是，皇族里应该没有仙帝，这是怎么回事呢？”

“仙帝出身寒微，当然不是轩辕血统。但的确登临过凡间帝位。仙帝击杀人皇，几乎屠尽其族人，打裂九州鼎。哈，为了人间稳定，仙帝自己登临帝位，梳理秩序。”

九公主神情不动，谦逊的姿态，像是听课的大学僧。

“小姑娘直到现在，还没有发脾气，看来，轩辕皇族的确变了不少。”老方丈表情可怖，“看在汝等有缘，我会告知你们，仙帝的一些过往，你等要好好铭记！”

真仙的气息压在所有人心头，九公主被迫低眉顺眼，纤腰弯折——

“仙帝，生于千年前，本名已无人知晓。她长于山村，幼时给家里放牛。

时常见到修士御剑飞过，那时，年轻的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关注，雀跃。那是仙帝一生最轻松最愉快的时光。”

“然，那时还没有仙门会在平民里选取弟子，阶级固化非常严重，是故，无人发觉仙帝之资质。仙帝于七岁时，从所见修士御剑的姿态里，自悟剑法身法，日日修行不怠，用之放牛，甚是好用。”

侍女们和侍卫们都惊呆了——这是人？

你确定这不是仙神转世？

“十岁时，两位万象在远方交手。仙帝放牛时发现了现场痕迹，见之大喜，观摩多日，气聚含灵，道基初成——”

萧琰下巴都合不上了——这是人吗？

“成年后，遇见六道门徒，欲以山村附近，共千余人喂养蛊虫，帝大怒，一剑斩杀之。后，六道弟子不断前来寻仇，皆杀之。万象之后，帝仗剑外出，游历天下。”

九公主忽然咬紧牙关，腰肢弯的更低，几乎成了直角——

“当时人间帝皇，百年不上朝，文武大臣尸位素餐，物欲横流；

九大仙门，万千宗派，百万修士，或闭门自修，不理人间疾苦，或与皇室狼狈为奸，横征暴敛，从人到鬼都不放过；

六道魔门放纵心魔，常为祭炼法器法宝，凝聚刀芒剑意，行屠城之举。

帝以手中剑扫灭污秽，却发现邪恶杀之不绝，愤而上京，夜入皇宫。”

“彼时，轩辕氏人皇以池盛酒，以林挂肉，举办长夜之宴。”

“帝以剑问之，人皇回应——凡人如田间蝗虫，仙灵之气不绝，则人不绝。何必为虫草而怒，不如与朕共饮，纵享欢愉。”

“哈——”方丈冷笑，“天下生灵之信念，聚合于九州鼎，却被昏君所用，一击打退当时的仙帝，连初成的神性都被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