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燧见音乐停下还骚动不止，早已全无了兴致。他撇开庄妃，眯起有些迷离的双眼，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一个消瘦佝偻的老臣，正挥舞双手冲进了奏乐的乐手席间。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乱了阵脚，有几位脾气暴躁的刚想上前理论却又被一旁的人拦下。

倒不是看着当官的年老。这可是在圣人眼皮下，想要打架斗殴？管你对错原委怕不是连脑袋都保不住！

于是这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出手阻拦，这老官倒也不客气，接连掀翻了琴鼓，直到连舞姬也都纷纷停下舞步这才罢休。

“莫要惊扰方大人的雅兴！”

一旁的侍卫刚想按刀上前，却突然被圣人喝令住。领头的将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敢违背圣意，只好向圣人的方向施礼后，就将手下的人撤了下去。

张燧看着眼前的乱象，表情如冰川般冷肃，但他的双眼投射出火一般的灼热，好似要将眼前这位方大人吞没殆尽。

此方大人，名浩，字书正。其父于北周期间任升州太守，其本人于先皇永初三年入仕为官。此人生性寡淡，不爱交友，做事死板不懂变通，所以在永初一朝并不受重用。

但是入了建武朝后，张燧偏偏喜欢这种不爱说话的主。虽然方浩此人能力确实差了些，而且为人处世相当木讷，但是正是这种性格让张燧倒也讨厌不起来。于是在建武七年，张燧便将方浩破格提为御史大夫。虽然对于张燧来说，御史不过是空有名头而已，但是把方浩这种人放在这个位置张燧倒是很放心就是了。

果不其然，这十年下来，方浩在朝中就如透明人一般，从不参与任何党派冲突，或是弹劾谏言。这点倒是让张燧颇为满意。

而这种好感，到今天便彻底结束了。

方浩穿过人群，周边的人都视他为瘟神纷纷避过身不敢与他目视，而方浩却好似并不在意，挺直了腰杆便走到张燧宝座之前。

“罪臣方浩叩见圣人！”

“不知方大人何罪之有？”

方浩虽跪拜于前，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这便将张燧的火气浇地更旺了。

朕赏你仕途平顺，到今日如此盛宴，却要闹出这种事让朕蒙羞？

张燧不是他那个好脾气的太子大哥，也不是那个听言纳谏的先帝。敢让他难堪，那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张燧的怒火已经开始压制不住，一旁的庄妃赶紧拉住他的手，想要以此劝他得过且过。但张燧正在气头之上，怎会理会庄妃的用意？他一把便甩开庄妃的玉手，连看都没看庄妃一眼，便离开宝座径直走向了方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