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喝了些酒的缘故,我并没有亲自划舟,而是由陈济棠带来的船夫掌舵。
木舟上有一个小小的船仓,由木制成拱形的框架,再以竹条覆盖形成一个两边开放的空间。我和陈莘怡就坐在其中,静静聆听着船桨推开水面的脆响。
不知是什么缘故,陈小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双手不断摆弄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
望着一汪春水,我的心情不知该如何描述。当我自由自在地飘荡在柔水之上,忽然有一种多年未有的轻松和亲切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不同于和家人在一起的放松感。而是和自然接触时一种无法自拔地松弛和宣泄。
这么多年以来,我忙忙碌碌却从未在任何一处寻得栖身之所,就连过路的风景我也未有停留。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有一种身有所栖,心有所寄的自由。
春风轻轻拂动,小舟就这么轻轻摇曳着停在了湖泊的中央。今早下过一阵小雨,虽现在已雨停日出,但湖面还是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阳光洒下,透过这层薄纱般的雾气,照在湖水之上随着水纹泛起点点珠光。
此时我的酒气虽未散去,但微风吹过倒有些惬意的滋味,方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被吹散地七七八八了。
这时的我才将目光定格在对面而坐的陈莘怡。小丫头同我一样偏过头望着春水默默不发一言。她的表情如往常般温柔恬静,但却似乎透着淡淡的悲伤?
“有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我对陈小姐的态度并没有往常一般拘谨。现在的我似乎又成了以前那个现代摇滚青年,而不再是那个魏国公家的贵公子。
“没······嗯······”小丫头刚想掩饰,眼神却又黯淡下去,“只是想起了故去的阿娘。以前都是她领着我们游春······现在阿爷身体欠佳,几位兄长也都有公务在身,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品赏春色了。”
“抱歉,提到了······”
“公子无心,不必自责。”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小丫头的情绪明显还是有些低落。
“快看,有鸭子!”
正巧这时一条肥硕的野鸭招摇着落在舟边,看样子是在为了捕猎做准备。我也赶忙将话题一转,希望能将氛围调节一下。
野鸭浮在水面,视线紧紧盯住水面,好像在寻找目标。终于,它好像找到了猎物,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瞬间便不见了踪影。这一下倒是让陈莘怡吓了一跳,看小丫头这样子想来是从来没见过野鸭捕猎的场景。
“你猜它能不能捕上来一条鱼?打个赌如何?”我指着鸭子潜下去后水面留下的一个小小的漩涡,颇有些以前同乐队好友在外游玩的“闲情雅致”。
“这有什么好赌的?再说了赌······”
“唉!莫要在意那些!也没有赌注,就是为了打趣而已!我压它捕不上鱼来,不知道陈小姐怎么认为?”
“好吧······那我就猜它能捕上鱼来吧。”
“好嘞,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一时间,恍惚我好像回到了大学时。那时候乐队的初始成员们彼此之间私交甚好,手头宽裕的时候常会一同外出聚餐,只要是气氛烘托起来了,我们总是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上打赌。也没有赌注,更不涉及钱财,只是单纯为了好玩而已。
那时候大家都年轻,总有发泄不完的情绪和活力,便也借此为机会发泄一下。
终于,过了一会儿,野鸭浮出水面,不过可惜的是,它并没有任何收获。
“好可惜······”
看着陈莘怡正在为野鸭一无所获而感到惋惜,那副深切共情的可爱表情让我不禁有些挪不开视线。
“小姐也无需太过担心。人生不如意十有,失败才是万事万物的常态。天地间的万物,每一个都在无穷无尽的失败中找寻一次成功的机遇······这只野鸭也不例外,它扎进水中后或许并不会有所收获,但它并不会放弃,而是一次又一次选择做同样的努力,而最后它也终会得到它所期望的一切。”
人的一生中会扮演无数个角色,而这些角色大多都不是我们能够自主选择的。
我一直坚信这一点,并且为了能让自己能更契合这个角色而努力着。
一个不孝的儿子?一个落魄的摇滚乐手?一个不称职的成年人?一个孤独的城市边缘人?
我所要扮演的角色有很多,但我似乎没有一个演得出彩,每一个都如被重拳击溃了一样蔫成一滩烂泥。
我每日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生活,即便努力了千次万次却从未看到过未来的曙光在哪里。
我不断摸索着、奋斗着、抗击着
以至于慢慢地,我忘了我是谁。
我忘了当初那个少年买下人生中第一把吉他时是怎样的心情;忘了初入大学校园头晕眼花的一份憧憬;忘了乐队第一次演出时昂扬的姿态;也忘了支撑我度过日日夜夜孤独无助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