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不过一会儿,我的脑袋便有些晕乎,总觉得有什么堵在了嗓子中。一种异样的不适感开始在我的胃部翻滚,轻轻地灼烧着。
其实这个年代的酒度数并不高。由于没有蒸馏技术的提纯,齐人所酿造的酒充其量也就和啤酒一个度数。但可惜的是,我本身就不爱饮酒,况且在此之前的十多年里也就碰过一次酒杯。而到了这时候,却被陈济棠拉着连着下喉几杯。所以一时间酒精的蛮劲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席卷我的全身了。
不过好在,虽然生理上多少有些不适,但我的思维还算清醒,只是因为酒精的些许麻痹而变得有些迟钝,绝算不上失神。
此时陈济棠依旧高举着酒杯放声欢笑着,不过此时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了。我只觉得耳边忽远忽近的有些沙沙的风声,其余的都若隐若现似梦境一般。
二月的风还算有些冷意,虽比前些时日要暖和了些,但是不经意间的一丝冷意还是会让人猝不及防。
此一下,让我的酒醒了几分,但是微醺的昏沉到没有减退半分,只是觉得思维稍比刚才要清醒了些。
“那时候,我们在临安呐······不知道二郎吃过柿饼没有?那是临安特产的小食·····用晒好的柿干敷以糖霜······”
陈济棠的声音逐渐明朗清晰起来。他一边摇晃着酒杯身体有些摇晃着要侧倒在案上,另一只手还抓着一小串葡萄晃晃悠悠地让我生怕这么好的葡萄会掉在地上。
他在说着以前临安府的生活。
在他的口中,临安是一个繁华的极乐之城,是整个大齐的明珠。
临安如梦,仿佛是置身于这乱象之外的桃园秘境。那里的快乐和奢靡,仿佛早已脱离了战乱的困扰。
他就这样缓缓诉说着临安的一切,诉说着临安的气魄风采。
我就这样默默的听着,脑海中好像怎么也无法构建出一个歌舞升平的临安。
虽然“我”在三年前一直居住在临安,但几乎未出府过,所以对临安的唯一印象就是国公府内的每一个角落。因此纵使陈济棠再怎么描绘,我的脑海中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框架,却怎么也无法填满。
不过······
看着眼前慵懒的陈济棠,我丝毫看不出半点他以往身上带着的那股精明稳重。或许每当提到故乡的时候,人都是会如此放松的吧?
那我的故乡呢?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家里的老房子为了供我念大学,早就被卖了出去。那里对我来说早已经没有可以寄托的东西和人,我就像一叶孤舟远远地飘在外面,就连记忆也都变得模糊。
是我真的忘记了吗?还是我刻意地将他们封存了起来,不想再去触及?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这种复杂的情绪。
当我每日为了生活奔波顾不及吃饭的时候,我也会偶然想起故乡的那一碗馄饨。
家乡的馄饨会在里面加上鸭血和鸭杂,用辣油和些许榨菜碎作为点缀,更是鲜美至极。那时候虽然家里生活拮据,但是只要母亲手头宽裕了,她一定会带我去吃上一碗鸭血馄饨,因为那是我最爱的吃食。
那是一家姐妹二人开的小吃铺,除了馄饨外还会售卖些本地特色的老卤面和各色皮肚面,但是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鸭血馄饨。我要是没记错,那时候一碗鸭血馄饨的价格是五块钱,所以母亲通常都会为了省点钱给她自己只点一碗最便宜的小碗馄饨,接着她就坐在对角默默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那时候的我异常挑食,其实我只是喜欢吃鸭肠和鸭血,所以碗里配齐的鸭肝我都统统一口不吃,最后都是母亲一个个挑出去打扫了。
想来那时候也是调皮犯嫌,仅仅只是因为鸭肝的口感太过苦涩所以才挑三拣四。
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已经失去母亲整整十一年了,而我也已经有十五年没有吃过故乡的那一碗鸭血馄饨了。
不过,我会永远记得鸭血馄饨的鲜美,当然,我也永远记得母亲宠溺温柔的笑容,即便已经过去十多年的时间了。
此刻我的思维已经不支持我再去控制我的表情了。我不知道此刻我的表情是如何?会是淡然的笑?还是苦涩的平淡?是否在陈家兄妹看来,是扭曲的表情也说不定?
一时间,千般万般的异样情绪逐渐冲上我的心头。那些早被我可以尘封的记忆,好像潮水般决堤,无法招架。
我又一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如此,才勉强麻痹了些。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不知为何我突然忆起了这首歌。
这是我念小学的时候,音乐课上老师教我们合唱的一首歌。对于它的出处我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本地的学生们都会被要求学唱它。如此这般,便也就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时至今日,已不知过去多少年,却犹如昨日重现般,就这样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办,此时此刻的情景到同歌词有一些相似,让我不禁有些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