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孤岛小卷毛(2 / 2)

我闭上眼睛,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

飞机就要落地,我的心脏好像被困住的猛兽,一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感到一阵飞机触地的巨震,缓缓睁开眼睛后我发现周围还是那个世界,我没有去到那边的世界。我的身体完好无损——我活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刚才飞机失控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降了,等到我感觉到明显的下落感时飞机已经在离地面很低的位置了。

我在机舱里不知道捂着胸口坐了多久,就算没摔死也要心肌梗塞而死了。

过了好半天,我的心跳和五脏六腑的知觉才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水平。我有点累了,大概是因为过于丰富的心理体验。

打开机门那一刻,我不经意间所瞥见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海洋深不见底,蓝色像是被笔刷扫过一样,从远处一直扫到面前,晶莹剔透的海蓝越近越浅。

海底沉淀了这一片海域上至千年的秘密。下面一定有沉没的船只,价值连城的宝藏,有活着的巨鲨,有一众大小鱼虾,有数不清的珊瑚和海带。或许到了夜晚,还会出现开着夜行船出来寻宝的海盗。

我的想象一向比较丰富,也许我丰富的梦境也与之有关。

海岸上,我所站立的地方是白沙堆出来的,这些沙子一粒是一粒,忘记这片海域的存在,忘记任何的活物,我猛然想起一个古老的满是方尖碑的国度。

夹杂在白沙中的晶体被太阳光照射,他们反射过来的光进到我的视野之中,像夜空中闪亮的群星。

阔叶树长得又高又大,虽然叫不出名字,却好像在哪儿见过,或许在一页泛黄的书页上。

海面上,吹叠起一阵阵鱼纹。

每一阵吹到我脸上的咸风都讲述着摇曳着生命的鲜活。

我的脚下白沙层层叠叠,我弯下腰去赶紧抓了一把,它们很轻易地顺着我的指缝滑落回去,被风吹倒甚至另一边的海岸上去。

一个艳阳天里,金色的光芒散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每一个耀眼的亮面都像钻石一样闪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大气层下面是水圈,和水圈相连的是岩石圈的表面。这个地方才是“古老”书籍上的世界,这才是生物圈该有的样子。

这儿,很神奇。我所看到的居然都只是自然的东西,我却像是穷途末路的探险家,有一天陷入困境意外发现了连城宝藏。

欣赏一番过后,我回头一看,飞机除了驾驶舱以外几乎是粉碎性骨折——幸好降下来的时候飞机的前头要高一些,不然我很难想象自己的惨状。

我忽然发现我的呼吸机不见了,但是我完全没有从前那种一离开呼吸机就难受得不行的情况,我很快得出结论:这儿有氧气!

为什么地球上两个地方的氧气没有循环呢?还是说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不同地方的大气流通。

现在这些缘由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喜悦超过了一切。

我恍惚间就像回到了2020年——一个我甚至根本还不存在的时代。

我四下转了转,这个小岛可以说是一个生态系统:阳光很好,植物叶片透着油亮亮的绿,有海鸥停留在沙滩上……

我走到那些被树掩藏的地方,看到了好多一米多高,茎叶和花朵都是殷红色的植物。我总感觉这个东西在这儿感觉很突兀,又极臭,不像是自己长出来的,更像是人为养殖的。

闻所未闻也可能是因为孤陋寡闻。

有一秒钟我想留下不走了,也只是那一秒。

等修好飞机我也该回去了。我突然想起院长说有些地方地下深处藏着石油,可以用于提取燃油。

机身原料的话也可以到海底去捞,下面应该有不少沉船——书上是那么写的,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

我又在周围转了转,因为飞机很高,我走了很远的路依旧能够看到它,所以不致迷路。

就在我眼前,有一棵三十米来高的阔叶树。它很茂盛,感觉里面可能藏了什么能食用的东西。我还有一箱营养针剂,实在撑不住了靠打那个也能撑几个月。

可能觅食是所有动物的天性,我就想找点什么果实一类的东西——我喜欢那种大个大个串起来缀连到一起的水果,那让我感到很有力量和希望。

我没摘过果子,尝试着抱着树干用力摇了摇,树却没怎么动。我眯着眼逆着阳光向上看,树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啊!”我真的被吓惨了,这谁不吓一跳。我从地上爬起来,他叉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整个人都在他的眼底。他的目光就像是海里看见的从海上透下来的光亮,神秘,难以捕捉。

或许在什么遥远的传说里这会是一个波澜不惊的深情凝视,但是事实上我觉得很不舒服。

他好像根本不把我当他的同类,那种淡漠的眼神搞得好像我犯了法要被审判了。

真有点儿膈应。

“你是……谁?”虽然他很不礼貌但至少是个活人,我只祈祷他听得懂中文并且能够回我两句——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人话了。

他纵身一跃,完美落地,他的黑棕色短发有点自然卷,有点像肥皂剧里的混血王子,眼睛是琥珀色的,像幽幽的古井。即便我作为一名男性,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

他得有一米九几,他斜睨了我一眼,就向前走去,完全不把我当作他的同类。他走起路来,肌肉线条根本不是破布盖得住的——忘记说了,他的衣服比我的还烂。

我不禁联想到鲁滨逊和他的朋友“星期五”。

“喂!你能说句话吗?”我慢慢追上他,边走边喊。

可能是因为心情大,我很有说话的。

随后我又有点儿怀疑他会不会是在岛屿上漂泊的野人,或许我想太多了,至少目前他还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文明的行为——除了袒胸露乳这一条。

他回头不经意看了我一眼,仿佛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似的,但是他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忽然又想起院长说的,以前中文是世界上很难学的一门语言呢,他看起来是一个二愣子无疑,不会中文也是完全可以理解。我觉得英语也挺不好学的,反正他听不懂,我说什么都没关系了。

我忍不住坏笑一下,不太有礼貌地冲他喊:“hi!you‘resuchapieceof!”

其实我本性不是这样的,今天大概是我第一次那么没有礼貌地对待我的同类。

他回头的时候动作迅猛得就像狮子一样,他的头发像摇曳飘荡的柳条,刷的一下扭转了飘动的方向。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站定一惊,开始感到害怕了。

“sorryi……”

他宽大的脚板踩在略微湿润的沙地上,浪花时时爬上他的脚。他轻盈的步伐让我感到沉重。

他似乎是为了照顾身高毫无优势的我弯下了他站立得笔直的身体,他清晰地说:“你才是。”

他会说中文,澳洲从前是有很多人说中文的。很大一种可能,我虽然在飞机落地之前偏离了航线,但可能已经到达了澳洲地一个小岛上。他或许是本地人。

我没想生出事端,就是开个玩笑,但他好像不把这当玩笑。算了,赶紧道歉吧。

“对对对对对不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想保命,他是不是野人依旧存疑。

他又站得笔直,转身又走他的路,我听到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跟你计较什么。”

小卷毛挺会侮辱人。

“去看看你们人类造的破飞机。”他说。刚才他大概一直在观察我,从我下飞机开始。现在,他盯上了我的飞机,尽管知道它是破的。

我心里想即使是破飞机你也造不出来,毕竟他不包含在“你们人类”这个范畴,他连人都不是。但我还是跟上去了,并且很认真地向他介绍我们人类的破飞机。

他叉着手打量着我已经身负重伤的飞机,一直不说话,憋了半天才说一句:“照你说的,虽然你们有太多蠢人,但你勉强算一个例外。”

什么啊,夸人都这么好听。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在认真地观察飞机的驾驶舱,完全不搭理我,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跟他说话,就像猪不必管主人家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

“喂!”搞得自己很懂一样。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拿起几个碎片又扔回去,我多想让他轻一点,但是我不敢。

他身上的破布条一直飘,甩过来甩过去,我真受不了。

这人肯定是神经病,明明是乞丐打扮却自我感觉良好,比我都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