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卫星信号显示澳洲一带此种状况尤为严重,虽然信息的来源和可信度尚且存疑,我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去看一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成为转机的事情,哪怕背后的风险不是我能够承担的。
王院长走后,我的生活似乎极其无聊,明明以前也没天天听他聊天儿,现在却觉得好像少了什么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东西,我再也不能把它等回来了。
每一天我都在实验室,研究变种。按部就班地把每一个环节做好。
大家都像是拿着死工资每天不停地上工的工人,只有章平一个人像是按小时计算工钱的一样,做每一件事情都很讲求效率,打了鸡血也不过是他这样。
先别急着夸,一到晚上他就睡成死猪,打死都不会走出房门的。除非是外派任务——做外派任务的时候我们可能会捡到“天神”随机掉落的食物,一般都是一些大自然腌制出来的食品。
特别是北边,还有很多牛肉干。
因为可能捡到零食,他才每次抢着去的。
在告知大家我要出任务之前,我是非常坚定自己要去澳洲的想法的,可是……
“何恒,你是被院长的离开刺激傻了吧,多危险啊。”章平一边啃着他手里的土豆,一边和我说。“而且那边没有土豆,没有弹药补给,万一碰上危险大家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我们可帮不上什么忙去给你收尸。”
“对哦,阿恒,你别去了,去了也做不了啥。”别的研究员也这么劝我,但此时我内心就是有一种近乎顽固的想法,我一定要去。
后来我回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中了什么邪,好像是天神给我安排了什么任务,是我必须要在那个时间节点去完成的。
我还是希望有人陪我去,我并不是害怕孤单的人,只是一个人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会开始怀疑周围的世界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我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我看了章平一眼,要是把他这个话痨捞走,旅途一定不会无聊。
“章平儿。”我还没提要求,他就已经开始拒绝了。
“干嘛?我可不陪你去啊,我的土豆过两天就要长好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别说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回不回得来都是个问题。”章平是个小胖墩儿,说话的时候听起来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样。
“海边上说不定有鱼,你也不去吗?”
他动摇了,但还是摇头,“我就把土豆想成鱼好了。”随后又啃了一口他的土豆,喟叹一声:“妈呀,真好吃。”
我放弃了,还是自己去吧。
每一次行动之后,我们都会重新组装好一架民用飞机,下一次再要出任务就不用现去打算飞机的事了。只需要到机场去开就行。
我即刻准备好,带上我们研究所几乎最先进的装备,带上足够的制氧剂和营养针剂,我去了机场。
机场很空旷,有一些研究员来送我。
虽然外面经常出现不明生物对人类发起进攻,属实危险,但他们还是坚持来送我,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就怕今天这一面会是最后一面。
机场有上百架飞机,听王院长说一百多年前它们会飞往全国各地,飞往国外。他还说自己第一次出国的时候,机票的费用就达到了一万多。说实话,我真对一万没有任何概念,因为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没有货币流通了。
研究所里的所有人从事脑力劳动或是体力劳动,只要是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就能得到绝对公平的资源分配。
当然也会有人自给自足的,就像章平,他是研究所里唯一一个闲着没事儿干去培育土豆的。因为他只喜欢土豆,所以土豆是我们研究所里唯一的食物。
一百八十年前,因为信号的阻断,定位系统完全瘫痪,飞机摆在机场里,一放就是一百多年。
没有飞机飞出去,也没有飞机飞进来。
世界好像并不像地图上说的那样大,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是不是王院长开始老年痴呆了。有没有一种可能眼前这一隅就是一整个世界?
王院长口中所描述的那个世界太过于理想,以至于我觉得它像一个假的。
院长说一百年前交通特别便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什么都有。上天入地是他们的生活日常。
全国的铁路纵横交错,飞机航线每年都要增加好多,轮船“嘟嘟嘟”地开过来又开过去。
全国每天有数以亿计的快递流通,在一个偏远的山区还能收到来自东西南北的快递,商品都是流动的,完全打破了地域带来的阻碍。
他还说,南方的水多,北方的水少,我们就施行“南水北调”,还有“西气东输”,我觉得好不可思议。现在我们出门都难,以前的天然气和水都能跑那么远。
院长还说了,一百八十年前的那个时代很注重人才的培养,如果我生在那个时候一定是国家和高校的重点培养对象。
是不是重点培养对象我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我一定是一个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的土狗。
我没见过铁路什么的,只在出任务的时候见过一些路面上已经完全锈蚀的轨道。唯一的食物就是土豆,多数时候都在打营养针剂补充能量……
现在我们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至少在这个城市里,除开研究所的地方都处于没有人的状态。交通的话,靠自己的脚,要么开改装车。要改装一个车子不是不行,只是太麻烦了,我没有那个闲工夫,所以我基本都靠脚走。
机场一般建在城市的较高处,而且远离市民生活的区域,所以稍远。不过这一段路我已经很熟了,甚至摸索出了捷径。
我专门找了一个合适的早晨出发,只有这时候能稍微躲过太阳的灼烤。
现在的每一天最高温度都能够达到四十度以上,高温又往往让人焦躁,让人不想工作。所以这样说,研究所里的人都挺让人敬佩的。
每一次出来送我的时候,我们就像是去春游一样,三三两两聊得热火朝天。有时候说话说快了,面罩来不及供氧,大家会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只是依然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一份被限制的自由。
机场里的飞机都锈蚀得不成样子了,幸好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把能用的材料全都加了一层保护。东拼西凑还是能凑出一个完整一点儿的飞机。
上次出任务还是在去年。
今年是2200年。
我曾经问过院长,既然年月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那为什么还有每一天在工作笔记上写下它?
他说:“时间轴是人类历史永恒的线索,要是这个线索断了,往后要厘清人类发展的历史就难了。”
他是相信人类有一天会带领文明重新走上顶峰的,我们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迎来那一天。
“这样说起来,我正在为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而奋斗。”我开着玩笑说。
“早的时候的世界也是更早的时候创造他们的人所没有见过的。”
创造吗?对于我来说大概算是复兴。
研究所以前是一个不错的学校,里面至今还保留有一个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各类书籍应有尽有。
院长说数据库里的东西更多更全。只是所有网络都崩溃了,遇上了不明访客的入侵,那些资料都看不到了。
里面的书几乎要被翻烂了,但还是整整齐齐地归类摆放好了——因为研究所里有不少有强迫症的人。
说起研究所,我忽然发现似乎每一个人多少都会搞点儿研究的样子。
在这些残存的书里,就有飞机的一些相关知识,我借此修出了好多架飞机,这次也一样。
我不是很聪明的人,思考可以帮助我领悟世界。
我登上飞机,大家和我挥手告别,说着“一路顺风!”“早日凯旋!”“阿恒,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啊!”
我点头,独自上了飞机。我就是机长,开着一架那么大却只有一名机长作为乘客的飞机飞上天,这种感觉是奇特的。
独场solo虽然略显孤单,过程中却有种我行我素的刺激感。
书籍上的操作图已经不必回想,我熟练地操作起来。
飞机开始加速移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院长说这种感觉和坐地铁很像,那四舍五入下来我也算是坐过地铁的人了。
过了一会,轮子“哐哐”触地的声音没有了,我已经飞上了天。
那一瞬间我看到窗外空气中好像有水纹一样,机尾好像稍微震动了一下。飞机还是平稳地飞行,我也就没有管它,主要是想管也管不着。飞机不像汽车那样可以随叫随停。
也有可能是我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眼花了。
半个小时后飞机已经到达了飞行的最高层,开始在云层上端平稳飞行了。
飞机的速度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还是觉得不够快,当我困到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我又清醒过来。
我想再提提速,没想到操纵杆突然失灵了,飞机突然变了方向。
我的心脏跳到自己受不了,肾上腺素飙升,我现在处于一种应激状态,如果在我这么精神的时候死的话岂不是会记得特别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那也太刻骨铭心了。
院长说以前的人坐飞机还买保险呢,现在谁都保障不了谁了。
飞机一直开了好久直到我的心跳降下来。它又开始缓慢下降,我看到下面是汪洋大海,要是真的掉进海里,那我绝对没救了。
飞机还在“嗡嗡嗡”地响,我闭上眼睛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但心里还是不愿放弃地祈祷,我没办法给大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