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修成之后,景卉打坐了几天,将灵力稳固下来才有闲心四下走动。
她出了房门后,被围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萧然居内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来了。
在一双双眼睛注视下,景卉讪讪道:“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阿奇不在,关方就是这些童子中的主事人,他说:“我们怕景姑娘有需要吩咐的地方,离得远了听不见,特在此等候。”
景卉嘀咕道:“那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他们站立的地方很近,景卉这声音在她自己想来细小,其实所有人都听见了。
“峰主出山远游去了,我们整日在萧然居内无事。平日里忙惯了,一时也闲不住。”关方解释道。
陈纤云和谢嘉早就开辟了洞府,顾红棉出门后整个萧然居就只剩下景卉一个需要服侍的人。
她在玉霞峰待了很多年,关方算是她小时候的半个玩伴,他对她的态度总是毕恭毕敬的,景卉想待他如孩童时期般,他却连声说不合适,她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外历练三年,她已习惯了独自料理自身杂事,也用不着他们,于是劝说道:“你们自行修炼去吧,我这里没什么需要麻烦的。”说完就向外走去。
其他人留在原地,都看着关方,他叹了口气,示意他们各自散去。
关方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房门还未关。
阿奇从门口经过,嗤笑道:“我早就说过了,与其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一样站着,不如多为自己想想。看看你自己,十几年了,还停留在炼气三层,难道你准备一辈子老死在这座小小的山峰上?”
关方习惯了阿奇对他的嘲讽话语,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门关上,没有搭话。
阿奇见状咬着牙齿,恨恨道:“不识好人心。”
景卉在玉霞峰内闲逛着,没有具体的去处,突然想到她闭关几日牵挂的金丝猴,于是乘着仙鹤朝朗照峰飞去,等到了那处小院,发现大门紧闭。
她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声,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也不见响动。
她推了推门,里面没上锁,也没有禁制,景卉轻易就走了进去。
然而目之所及的是一片冷寂的景象,这个小院看起来已经空无人烟,除了院里的植株外,不见其他活物。
景卉第一次见到金丝猴的那颗树,已经断了几截枝干,残枝就落在树下,从断裂的地方看,似被人一剑劈落。
她自言自语道:“难道南星将它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小金丝猴居住的小院在朗照峰峰顶下一里处,离碧海云天有一段距离。
景卉出了小院后,沿着山路一直往上走,与方南星在山道上狭路相逢。
景卉将他叫住:“南星,你把小金丝猴带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方南星道:“它已经不在玄阳宗了。”
景卉听了心下诧异,忙问因果。
方南星说,在景卉闭关的时候,来了几个修士盟的人要带走金丝猴,水蝉衣拦下不准,他们说已经得到姚玄的首肯,如此,水蝉衣只好让步。
从朗照峰无功而返后,景卉平日不过在萧然居打坐继续稳固修为,抑或拜访三两好友。
这一日,她端坐在蒲团上,一如前几天。
打坐时天地灵气钻入身体里,景卉原本不应困倦,但今日不知为何精神如此疲乏,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分合合好几次,她不自觉陷入睡梦中,但精神却没休息。
恍惚间在一阵烟雾过后,她才得以睁开眼睛,但看到的情景却令她心下惶惑。
几条竖着的铁杠将她与远处的物体隔开,她换了个方向,再换个方向,依旧如此。
不知是她变小了还是世界变大了,在她的左前方是一张暗红色的漆木桌,平视过去,只能看到半截桌腿所在的地方,那条桌腿几乎有她小腿那么粗,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桌子。
她能看清那张桌子,还要感谢桌子斜上方支在墙上的油灯。
借着油灯明明灭灭的光线,景卉判断出她在一间屋子里,这屋子透气性很差,没有窗户,只能从门缝里钻进几缕空气,她几乎不能呼吸。
而且她的身体没有一处不感觉到疼痛,最疼的要数脑袋,从眼睛一直疼到太阳穴,再疼到脑心里,跟被拇指粗的钢针扎了一样,一阵一阵地刺疼。
油灯已经完全奉献了它自己,“噗”地一声就熄灭了,景卉还来不及感叹,她就陷入一片黑暗。
在这样昏黑的环境中,她的眼睛完全不起作用,她还疑惑怎么自己升到金丹了还会经受夜不视物的束缚。
眼睛的功能发挥不了,耳朵却变得异常灵敏,就在刚刚,她听到虫子震动翅膀的声音。
在那只虫子不远的地方,另一只虫子用它的触角往前探路,触角接触地面的声音在往常景卉根本毫无察觉,但现在,这声音清晰明了地传入她耳朵里,音量可以和普通人两掌相碰的声音相媲美。
不知在这样的黑暗中待了多久,景卉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
原来她待的地方是一间石室,原本紧闭的石壁升起,光线从外面拥进来,景卉的眼睛被强光刺了一下,眼前白花花一片。
她本想伸手揉揉眼睛,将手往上一抬,当手和脸接触时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的手变成了爪子,脸上也皱巴巴地,很明显这不是她原来的五官。
等到能看清了,景卉将爪子伸出来,仔仔细细地盯着它看,这样的金黄并这样的毛茸茸,越看越眼熟。
门又重新被关上,一位穿着黑色短打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他的左手提着一个黑黢黢的三层高食盒,右手拿着一盏灯,这灯和景卉看到的油灯不同,灯芯是一颗明亮的夜明珠,灯罩刻着精巧的花纹,像凡间的宫灯。
他将提灯挂在油灯托盘底下的一个铁钩上,打开食盒,拿出了三碟小菜,一个酒壶,一双筷子,一个碗,在暗红漆木桌旁坐下,一只脚支在长凳上,用着桌上的酒菜。
景卉这时才发现原来不是世界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那人进来的时候,她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头顶。
她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痉挛,她弯下了腰,用能活动的爪子捂着疼痛的地方,这是饥饿的感觉啊,景卉后知后觉认识到,尽管她从来没有体验过。
她直勾勾盯着黑衣男子进食的动作,不自觉分泌口水,恨不得他的嘴咀嚼得慢些,再慢些,最好能从剩下的盘子里匀出一点给她。
饥饿驱动着大脑,大脑支配着行为,景卉用了她能用的力气撞击着铁笼子。
“哐、当、哐、当……”
这声音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他唾骂一声,将拿到嘴边要喝的酒粗暴地放在桌上,踢开凳子走到景卉跟前,用脚大力踢了踢铁笼子,景卉的头被震得嗡嗡作响。
“撞什么撞,老子被分配到这里全赖你这狗东西。哼!让我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