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紧,金丝猴的毛发上沾染了更多,它过一段时间就抖抖皮毛,将身上的雪花甩出去。
一大片白色遮住了它想吃的树皮,这点阻碍丝毫不能影响它判断好吃的树皮在哪个部位,眨眼间从这根枝丫跳到那根枝丫。一棵灰褐色的树被它抠挖得光秃秃的。
景卉常来金丝猴居住的小院。从第一眼见到它起,她就知道,这完全是她喜爱的模样:那机动灵巧的身姿,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珠,看起来就好摸的毛发,颜色也如此漂亮。
向水蝉衣申请后,她得到了经常进出小院的权利。了解了它的遭遇之后,更是对它生出了无限的怜爱。她和它一样同病相怜,都要喝下难使人愉悦的苦药。
这是在碧海云天枯燥等待的日子里,除了欣赏云海翻涌,看早就看过万遍的日出之外,唯一让她心生愉悦的事。
在又一次探访过小金丝猴后,景卉被常来送药的小童告知,她师父和师兄回来了。
她立马赶过去,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顾红棉和谢嘉。
水蝉衣进了丹楼顶层,打开了尘封十几天的丹炉。
或许是唐冉与她的那场谈话起了作用,丰佑再一次在旁边看火递药,他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有一种看透本质的得意,到头来他师父倚重的人还得是他。
方南星也没有闲着,给景卉的药每天还得照样送,这件事情委托给了他。
景卉和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师弟,在探望金丝猴的那些日子里,关系突飞猛进,她喜欢他认真细致、对谁都有礼貌的性子。给她配药的人换成了方南星,她对此乐见其成。
在一个沉闷的日子里,景卉被通知是该离开朗照峰的时候了。
这次是顾红棉亲自来接的她。
为了方便,她搭乘了顾红棉的飞剑。从她能自行驾驭飞行法器开始,再没有坐过顾红棉的飞剑。朗照峰到玉霞峰这段不算远的路程,使她回想起小时候拉着顾红棉衣角飞上云霄的感觉。
顾红棉将她带到了平日打坐修炼的静室。
这间静室是顾红棉亲自开辟的,石壁开拓得巧妙,四周布满禁制。算上升筑基那次,景卉是第二次来这里,她熟门熟路地找了个蒲团坐下,双腿交叉成打坐姿态。
顾红棉拿出一个白玉瓶,将水蝉衣为景卉进阶修炼的丹药倒出来:“把这个吃下去,然后缓慢催动灵力在全身经脉里游走,先不着急冲击屏障,等到经脉凝实到一定程度之后,再行进阶。”
景卉照做。
丹药呈暗红色,有白金飞丝丹纹。
一入口,景卉就感觉到一股万物萌发的生机徜徉在呼吸之间,舒缓了她因灵力膨胀而疼痛的经脉。
景卉身负双灵根,但两个灵根在修炼时并没有齐头并进。
她使用的是柔性法器,再加上性喜水,是以将水灵根修炼得尤为粗壮,金灵根则缩在丹田角落,在水灵根面前相形见绌。
好在她这两灵根不相克,反相生,修炼金灵根倒可以助长水灵根,她也就没太冷落它,金灵根近几年隐隐有壮大的趋势。
水灵力从丹田出来,先是涓滴细流从源头像蚂蚁般往前探路,接着,金灵力如龙盘柱般缠绕在水灵力上。
金灵力带着锐气,不断刺激经脉内壁,在丹药药力加持下,景卉的经脉经受住了灵力的冲击。
等全身十二经脉并奇经七脉竟相凝实后,景卉专注地驱动灵力往隐脉而去。
她的表情变得凝重,全副心神都放在隐脉上。
这段时间,她身上隐脉分布的位置一直隐隐作痛。水蝉衣的药只能保证她的经脉不断,不能缓解她的疼痛。
修士靠打坐便不必睡觉。景卉被勒令禁止催动灵力,只能靠睡觉来恢复精神。
不知是不是她平日习惯了修炼法诀的那一套呼吸方式,晚上睡着后,进入无意识状态,身体竟会不自觉呼吸吐纳,天地间的灵气你争我抢地往她身体里钻。
她每到夜间便会疼得醒过来,只能不住叹气,吸收灵力反倒成了苦恼。
景卉从其他经脉中分出一成灵力小心翼翼地输入隐脉。
顾红棉嫌她这过程太慢,在旁边催促道:“不要怕,大胆地用灵力冲击隐脉,就算破裂了,你刚服下的生息丹也能立即将它重塑。生息丹对正常经脉就有这种功效,对用莲丝藕茎作成的经脉,更是有奇效。只有经过不断毁灭之后又萌生的过程,才能经受得住雷劫。”
景卉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放开了对灵力的控制。霎时间,水金两种灵力如喷泉般从丹田处喷涌而出,在全身奔流。
她面带痛苦,又带着说不出的快意,时间一长,感官渐渐变得麻木,便不觉得疼了。
顾红棉就这样守了景卉三天。其间,谢嘉和陈纤云来静室外看过,得知顾红棉在内守护景卉,便在外面等候。
到了第四天,景卉灵力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经脉也被拓宽,脉壁变厚。她睁开眼睛,朝顾红棉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
从景卉进入静室起,天空便下起了绵密的雨。在寒冷的冬季里,这雨一下就带来一阵更凉的冷意。
景卉撤了全身护体灵力,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不觉得冷,反觉得胸中有一股快要燃烧的火热。
在她站立的地方,积雨云争先往后地往这儿聚,花针样的雨丝增大到拇指粗细。
景卉召出两仪天绫,抬头望着天空。
“来了!”她心中道。
一声炸雷响起,天边火花四起,奔雷的触角跃跃欲试。
第一重雷劫相对轻微,是以景卉收了护体灵力,在闪电劈向她的时候,迎面向雷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