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古扇空留花梨玉 思乡何须雨后笛(1 / 2)

景辉霄云录 山后人 3263 字 2023-01-28

忽然下起了雷雨,天较往日黑的略早了些。

两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野山墅门前,其中一辆马车乃一马所拉,车夫拉开车帘,一人满脸堆笑的下了车,正是甄厉,裴翊熵家丁忙迎上去为其撑伞。

甄厉笑道:“无妨,我自备了伞,烦去接那位贵人吧!”说完自己撑起一把伞,领着裴翊熵家丁一同到了另一辆马车前。

只见这辆马车乃四驭之驾,配有两位车夫,一位年纪稍长,约四十余岁,另一位年纪稍小,约二十岁上下,二人神色皆恭谨肃穆。这马车较甄厉的马车大了足足一倍有余,上等红漆涂遍车身,车身在大雨中竟不挂水,车厢上画有麒麟样式的彩绘,车轮轴头配以黄金虎头軎套。车帘打开,闻得车内香气隐隐透出,车中所用软垫、靠枕一类时常以上等香料熏烤,故而有此香气。

野山墅家丁见了这阵势,急去禀裴翊熵,说是甄厉带着一位显贵来了。裴翊熵闻言,快步去门口相迎,心中思量:“甄厉说要为我引荐魏阳公府上的人,难道魏阳公竟亲至了!”

裴翊熵到了门口,正看见从那马车上下来两位年轻女子,两人衣着光鲜,百媚千娇,摇曳如微风拂柳,细看之下,竟然生的一模一样,原是一对双生子,看样子应是姬府侍妾。此时天虽已擦黑,但这二人肌肤晶莹剔透,于雨夜之中犹皓白如雪。野山墅家丁为其中一位女子撑了伞,眼睛却故意瞧向一旁,竟不敢去看那女子。姬家那位年纪稍小的车夫为另一位女子撑着伞,甄厉自己撑着伞站在车旁,一众人就这么站在雨中等着车内的人。

“听闻魏阳公崇信佛法、为人低调,不想竟是这番做派。”裴翊熵心中想着,快步来到那马车前站在了甄厉身旁,小声道:“大总管好大的面子,竟然请得魏阳公亲至,大总管也该提前相告一声,若是魏阳公要来,原该我好生派人去接才是。”

甄厉小声笑道:“公子太高看我了,我哪里请得动魏阳公。”

裴翊熵小声道:“此人莫非是”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车内之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睡了一觉,怎么就下起这么大的雨了,甄厉呢?”听着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语气很是慵懒。

甄厉赶忙说道:“公子爷,到地方啦,请您下车吧。”

片刻,只见一位二十三四岁的男子出得车来,此人男生女相,俊美异常,一双多情目眼角略微上挑,虽睡眼惺忪,环顾四周间仍是顾盼生姿。其头发被金冠束起,但鬓发稍松,几缕头发自然垂下,金冠上镶的一颗鹌鹑蛋大般的蓝宝石甚是夺目,身穿一件淡紫色鲤跃龙门暗纹长衫,腰系五色玉石簪花绦带,其上簪有白、黄、青、绿、蓝五颗颜色各异的玉石,足登蓝缎羊皮小朝靴,尽显一派富贵纨绔之相。

裴翊熵看此人言谈打扮,心下已猜得分,此人正是前朝思宗姬行墨之孙、当今第三代魏阳公姬承沐之弟——姬承汰。

话说当年大铭金都被十万煜凌卫包围,思宗姬行墨率众出城归降,大铭朝覆灭。本朝太祖高皇帝封其为魏阳公,配双鱼录,保其荣华,如今已传至第三代。姬家乃前朝皇族,身份不同一般,虽在朝无官职,其家族一应供用皆由大内承担,且每逢举行重大典仪、祭祀活动,姬家都会受邀参加。其几代人都小心谨慎,行事低调,鲜与官宦人家来往,唯恐惹祸上身,不想到了这一代,竟出了姬承汰这么个纨绔子弟。据说此人自小顽皮异常,兄长姬承沐管他不住,后来见他也就是喜欢些奢华之物,再就是平日饮酒作乐常常通宵达旦,余者并无大碍,姬承沐干脆就放任自流,也不再管他。后来,姬承沐亲近佛法,日渐深居简出,除大内召见或参加典仪,几乎不再出门。谁承想这弟弟长到了十岁年纪,虽纨绔习性日增,但生的越发俊美,且言谈举止一并磨砺的落落大方,待人接物有模有样。姬承沐便将家中一应对外事务都交由弟弟打理,自己也落得个清静,一心修佛。如今姬承汰年方二十四,并不曾正式婚配,只是养了四五位姬妾及外室,今日随他一同来的这两名女子便是今年新收的外室。

裴翊熵上前说道:“实不知今日姬公子亲临寒舍,在下原早该去贵府拜见魏阳公及公子的,只是外出五年,近日返回天都,被家中俗务所绊,一直未能得空”边说边要为姬承汰撑伞。

姬承汰笑着打断道:“裴公子这般客气,如何使得?”说罢回头看了一眼那年纪稍大的车夫,那车夫便上前来道:“裴公子,何敢劳您为我家公子撑伞,岂不越发显得我们这些下人没用了。”说罢,这车夫为姬承汰撑上了伞。

裴翊熵道:“此间雨大,姬公子和甄总管快请进。”

一众人等进得野山墅,姬家的两位车夫和甄厉的车夫随野山墅下人同去别处用饭,余下人等随裴翊熵进了啸岭阁前厅。

裴翊熵请姬承汰上座,姬承汰岂肯,对甄厉说道:“老甄,你快快跟裴公子说,休如此客气,今日咱们来是饮酒的,拘谨了可不好!”

甄厉道:“国舅爷,从来都是客随主便,还是请您快快上座吧。”

裴翊熵只得坐了主位,姬承汰坐在东侧,甄厉坐在西侧,裴翊熵命下人为姬家两位侍妾单独设案入席,一同用餐。姬承汰却道:“裴公子莫再客气了,今日原是我失礼,不该带她二人出来的,奈何她二人多番央求,说是要一睹国舅爷风姿,我推辞不过,就带她们来见见世面。况她二人夜间不用饭的,让她们坐在我身后便是了。”说罢转身看向那两位女子,“菲儿、薇儿,你们百般央求,如今见着国舅爷了,怎地还不快向国舅爷问安?”

那两位女子看向裴翊熵,低头欠身,柔声说道:“奴家见过裴公子!”声音娇翠欲滴,略带羞涩。

裴翊熵拱手回礼,命下人给这两位女子在姬承汰身后设了座位,并给众人奉了茶。

姬承汰哈哈大笑道:“她二人平日里在我跟前,可不是这番模样,想必是今日见到裴公子生的英俊,心中羞涩呢,哈哈哈哈。”

其中一位女子被姬承汰说的面红耳赤,背过脸去,另一位女子却开口道:“今日一见,国舅爷确是比你生的英俊,你这面目,初见是极好的,日子久了,也觉得稀松平常了。”说完向姬承汰翻了个白眼。

姬承汰调笑道:“菲儿,你既觉得裴公子比我英俊,今日便将你送给裴公子可好,遂了你的心愿?”

菲儿笑道:“公子,果真如此?我求之不得呢!”说着便起身要去挨着裴翊熵坐下。

裴翊熵道:“姬公子,在下岂可夺人所爱。”说话间,菲儿已近前,直勾勾看着裴翊熵,抬起雪白的小臂缓缓勾住裴翊熵肩膀,坐在了他的腿上。

裴翊熵将其轻轻推开,笑道:“菲儿姑娘,你与薇儿姑娘这样貌,也只有姬公子这般人物可以相配了,我这样的俗人,哪里配得上姑娘!”

姬承汰笑道:“菲儿,裴公子没看上你,这可怪不得我了。再者,裴公子得陛下和太后娘娘赐婚,婚期在即,你若留在此处,未来的裴家少奶奶岂容得下你?”

菲儿回到自己座位,笑着说道:“能借机在裴公子怀里坐一回,我也值了。”

此时薇儿道:“国舅爷,我这个姐姐原是莽撞惯了的,请您见谅!”说完她拉着菲儿的袖口,轻声说道:“姐姐当真不害臊吗?”菲儿自是无碍,薇儿自己的脸却又红了起来,仿佛替姐姐害臊一般。

裴翊熵笑道:“无妨,菲儿姑娘性情率真,远胜一般男子!”

姬承汰对裴翊熵及甄厉道:“她二人原是一胎所生,谁承想姐姐天生一副豪迈心肠,男子尤有不及,妹妹却是秉性柔顺,九曲玲珑之心,二人性情截然不同。”

甄厉笑道:“我说今年来少见姬公子外出了,原是添了一对璧人在侧啊!”

姬承汰笑道:“甄总管休如此说,说的她二人越发骄纵了。”

众人玩笑间,野山墅下人开始起菜、斟酒,第一起所上为六样荤素小前菜,素菜为时令野菜、现采山菌一类,荤菜为鱼脍鱼籽、蟹糜蟹膏一类,虽不是十分名贵的食材,但格外新鲜、装盘精美,分装于银碟之内,呈在众人面前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