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眼看着地上的女人没了气息,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水来,拧开,给冰凌递过去。冰凌没有接水,而是抱住了叶凡的腰,抬头看着他,泪眼婆娑,委屈道:“她骂我——”
“好好好。”叶凡轻轻拍抚着冰凌的脑袋,听着怀中的少女发出舒服的轻哼,有些哭笑不得。得益于心灵相通,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墨幽的想法。她不是在装模作样骗好感,而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认为她被那个女人骂了,就该委屈,就该来求抱抱;至于她后来把那个女人打死了——那和她被骂了、受委屈了有什么关系?
这种将自我定位为世界中心的观念通常会导致自卑或自负,虽然目前看来冰凌似乎还没有这两种问题,但叶凡总是有些担心。他觉得冰凌稍微有点疯,或许是因为在塔上独处的那两年时间,憋出了点心理疾病。他有心想去找心理医生给她看看,但又实在不知道哪里有心理医生可以接触到一个枯荣。
享受了一阵彼此怀抱的温暖,两人到了最后一间屋子前。
叶凡没有动作,因为就经验来说,这时候一般是冰凌抢着去开门看里面,但等了一会儿,发现冰凌没有什么反应,他不禁有点奇怪。转过头去,与冰凌偷看他的目光相遇,惹得少女羞红了脸颊。
“怎么了?”叶凡不解。
冰凌目光游离着,脸颊绯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这般奇怪的模样让叶凡更加摸不着头脑。倒也不是他太过于迟钝,事实上,如果换成其他女孩,他估计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出在哪——她害怕了。
但对面站着的是冰凌,她在上一个畸点那干脆利落的表现给叶凡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哪怕现在感觉到了冰凌思维中的异样,叶凡愣是没有继续往这方面想。
冰凌确实有些害怕了,类似叶公好龙,却又不完全一样。冰凌对‘未知’并没有什么恐惧,对‘已知的危险’也不畏惧,但对于‘已知的未知危险’——也就是,知道这门后面有东西,很吓人,但不清楚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心里有些发毛。
如果是她一个人探索,喘口气,定定神,笑两声,壮壮胆,也就推门进去了。但在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冰凌明显感觉自己原本游戏人间的心态被打乱了很多。气恼之间,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叶凡站在门前的踌躇动作,眼睛一亮,心中一喜,笑出了声:“哎呀呀,叶凡——怎么不开门呢?”
她欺负叶凡老实,直接把开门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被她这么笑话,叶凡也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压下了恐惧,刚准备开门,门把手自己‘咔吧’一响,拨动开了,吓得叶凡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门旁的冰凌皱起了眉头,原本因为嘲笑叶凡而有点‘屑’的表情现在满是认真。
她站在远离把手的一旁,试着伸手轻推房门,房门开了条小缝,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冰凌正在思索间,看到房门与门框的缝隙在一点点变大,目光沿着房门向下移动,才发现开门的东西。
一只沾满油污和粪便的手扒住了房门,缓缓拉开,露出同样满是脏污的脑袋,脑袋几乎贴在地上,向上高高扬起,似乎要把脖子折断一般。沾满污垢的长发下,是一张瘦削的、男人的脸,看着正对房门口的叶凡。
叶凡的表情愈发凝重,在手电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在男人身后的房间里,地面上几乎填满了同样肮脏的人体。那些人——或者说那些曾经是人的东西,大半已经成了腐烂的尸体。还活着的,浑身脏污,在满是腐烂的食物、尸体、粪便的地上爬行着、蠕动着,眼睛藏在油腻的长发下,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看到有人往外面爬,这些人也跟着慢慢爬向门口。最先打开门,爬出来的那个男人昂着脖子,在门口四处打量,当他看到冰凌腰间挂着的电棒时,发出讨好似的‘哼哼’声,爬向了冰凌,似乎想要和她亲近。恶心得冰凌不住后退,却被一直追赶,直到她拿出电棒,‘咔哒’一声打开开关,吓得男人浑身一哆嗦,哼哼着后退,却只有大半身子退回房间,脑袋和双手还探出在门外。
冰凌犹豫了片刻,关上电棒开关,握着棒头,把电棒递给了满脸狂喜的男人,又一脚把他踹回房间里,半关上房门,留着一条缝隙用来观察。
男人在拿到电棒后,立刻打开开关,戳向身边其他人,那群人被他戳中后嗷嗷惨叫,满屋乱爬。
“你干嘛给他?”叶凡不解。
“……那玩意儿一点儿电都没有。”
叶凡心中愕然,看着屋内那个男人,拿着没有电的电棒,在一群人的惨叫声中,一点点直起身子,先是趴着,后是跪着,最后竟然一步步站了起来——就像是拿到了这根没有电的电棒后,他就能从一头猪变成一个人一样。
男人站起来,转过身来,看到了在门口探头瞧着屋里的叶凡和冰凌,走了过来。叶凡拉着冰凌的手,示意她走。冰凌反握住叶凡的手,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什么。
男人拿电棒戳了冰凌一下,冰凌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男人有些惊慌,咔吧咔吧扳动了几下电棒开关,确定已经把开关推上去了之后,又用力戳了冰凌一下。冰凌抬腿,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得翻倒过去,电棒从他手中滚落到了地上。
屋里的人拼命爬向电棒,在杂乱的‘哼哼’声中,用手挠、用脚踹、用头撞、用牙咬,撕扯着彼此的皮肉,扭打成一团。直到一声惨叫响起,一个瘦小的女人拿到了电棒,随着她的乱戳,原本扭成一团的人群惨叫着四散爬走,女人也一点点直起了身子。
冰凌关上了房门。
“猪就是猪,拿到了电棒之后也只是更高级的猪,算不得人。”
——她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