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斯不自觉地又开始低头拿抹布擦玻璃，硬硬点一下头，嗯一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勉强说了一句“欢迎。”。

“哎呀，老板，请人了啊，老板你生意真好啊，哈哈哈哈哈！”

“我女儿。”蒋斯的说话音量小到连自己也听不见。

美姨根本没听见蒋斯说什么，注意力转到蒋至身上。

挂烫机已经有些水蒸气出来，咕噜咕噜呼呼呼。

蒋至转头，一眨眼，将美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的同时，腼腆抿嘴浅笑，算是对客人打招呼，表明自己的礼貌以及内向的性格。然后，蒋至继续认真烫衣服，不再看美姨。

“挺好挺好！小姑娘挺好。”

美姨对看起来害羞的蒋至很认可，觉得她是个只做事不说话的老实人。

蒋斯清清嗓子：

“什么东西？”

黄色大包一大坨压在玻璃柜上，也压住了抹布的一部分。

蒋斯没法再擦桌子，只能停下，抬头看美姨要干什么。他因为被迫营业，很不自在。

那个首饰盒又很有效果地打开，“噗”一声，乍一看像蒋斯被美姨求婚。

“怎么样？”美姨激动兴奋。

蒋斯只看了一眼，迅速公事公办：

“要钱还是要东西？”

“传家宝！这颗钻石，可是当年欧洲贵族在非洲大陆抢过来的，皇室后代没钱了只能在瑞士变卖，眼看就要进入英国拍卖场了，我祖父当时正在法国，当机立断，五十！五十！五十！足足花了五十根金条！你说，你说，当年五十根金条，放今天，要不是无价之宝是什么？”

美姨讲话过程中，挂烫机的咕噜呼呼声成了背景音，增加了故事的生动逼真性。

蒋斯冷静听完，想了三四秒，接着才说：

“八块钱。”

“传家宝才给八块钱，你的眼睛呢？你的审美呢？你的良心呢？”美姨一个名词比一个名词高，最后一句几乎破音。

“不讲价。”蒋斯不为对方情绪波动所动。

“小姑娘，小姑娘，你过来！来！来！”

美姨气地脸红跺脚，受到了极大的屈辱。过了一会儿，她大力挥手，招呼蒋至过来。

蒋至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怯怯地将挂烫机挂好，做错事准备挨骂一样低着头，灰溜溜轻飘飘地滑了过来。

蒋至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美姨没发现这点，但蒋斯注意到了，紧张咽口水。

“你看清楚，这个值多少钱？”

美姨将戒指放在蒋至眼前，顺便对蒋斯翻个白眼。

“两块钱。”

美姨的白眼还没翻完，蒋至的答复已经出来。

安静。

蒋斯根美姨都毫无防备。

蒋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双手食指拇指捏着戒圈，像专业珠宝鉴定师一样，将钻石放置眼前仔细检查。

两人傻呆呆地看着蒋至平静地将戒指放回首饰盒。

“多少？”美姨终于反应过来，尾音拉高。

“两块钱。”蒋至用她那平平腔调重复，不担忧，不讨好，也没有任何惹人生气的不礼貌。

“什么？”美姨几乎岔气，但找不到对方可供她发脾气的导火点，只哑哑地吐出两个字。

“两块钱。”复读机般地再一次。

“你瞎啦？”美姨恢复气势。

“没有。”蒋至表情语气无变化。

美姨被蒋至的无反应搞到束手无策，激烈情绪无从发挥。

蒋斯傻眼，一动不动，稍有担忧地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扫。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美姨转换成严肃教育口吻。

“装饰品。”

蒋至同样风格的回答，终于激起美姨尖叫：

“传家宝！”

蒋斯被尖叫声刺到闭眼皱眉头。

美姨大口喘气，手脚发抖。

不过，蒋至依旧一尊雕像般杵着。

七秒八秒过去。

“这个…也是传家宝”

蒋斯急急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水晶手串，双手给美姨递过去，好声好气：

“这个…五十根金条。”

蒋斯摆出讨好的生硬表情，诚心诚意盼望美姨退一步海阔天空。

美姨看亮亮的手串，眼睛发亮，接着开心，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蒋至观望着事态变化，自然眨两眼，无动于衷。

戴黛默默站着，挺直，不紧绷。

她在门口位置，身后门锁着。

她眨眼时，眼珠顺势扫一眼四周。

房间设计摆设跟“金顶”基本一样，也是中间一张床周围各种仪器与瓶瓶罐罐，以及几步外的窗户茶几椅子。

戴黛眼睛扫到右边，定住。

阮橙正站在镜子前观赏自己。

镜子里的戴黛朝右转身。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阮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