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子是早上才换的,今天在单位也没闲工夫到楼上下棋,这玩意哪来的?”白树拿着棋子有些恍惚。
“上次孙琪找你下围棋是几号?你也穿着这条裤子吧?”脑中声音提醒。
“……前天吧,好像是这条裤子。”
“那不结了,你吃了对面的棋子贼喜欢顺手揣兜里,肯定是洗衣忘掏出来了。”
脑中的声音找了一个正当理由,白树顺手把这枚黑色棋子丢进主卧书桌上的笔筒。
但并未看到,摸到这枚棋子的左手掌心,一个墨色的复杂纹路一闪而逝。
风骤起,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很快,从淅淅沥沥到洋洋洒洒,继而倾盆而下。窗外这座山似笼罩起一层水雾,萦绕在山腰间愈发浓郁。山峰高耸,在这夏夜的骤雨中隐没在层云深处。
在这样漫布天地的疾风骤雨中,白树睡得不是很安稳。总感觉全身湿答答的,越睡越冷,到最后冰凉刺骨。
白树挣扎着想睁开眼,看看是不是屋顶漏了雨,或者家里漫了水,但觉眼皮异常沉重。思想斗争了许久,白树轻微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有一点微光透过缝隙,忽闪忽闪的,像楼下的街灯。
家里灯没有关吗?
白树想抬起手臂支撑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仿佛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完全使不上劲。
又将眼皮抬了一点。
忽闪忽闪的微光似乎更强烈了些,但好似会舞动聚散,有些星星点点萦绕在自身周围。
一阵微风吹过脸颊,没有炎夏的燥热,倒有一些“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风轻柔,夹带着一阵芳草香,以及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沁人心脾。耳边时不时响起轻微汩汩的水声,好似老家门后那条不知名溪水的声音。
透过微睁的眼帘,好像有个人影俯下身在看着自己,忽闪忽闪的微光映着脸庞,但依然看不清楚。
…是谁?白树终于努力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盏纸做的灯笼,淡淡忽闪忽闪的微光便是灯笼发出。在灯笼后面,遮挡着一张白皙的脸,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正看着自己。
这双眼……好像在哪里见过……白树仍然有些迷糊。
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家里进小贼了?
“终于醒了。”有孩子的声音轻轻地说。纸灯笼和眼眸离开些许,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人,竟是那个古怪小女孩!
白树猛地一惊,登时清醒过来,立即挣扎着艰难的扭头向四周看去。这一看,心凉了半截。
仰面望见的不是自家的天花板,而是星光闪烁的夜空。萦绕着自己流转的点点微光是无数舞动的萤火虫,映照出这四周的环境——茫茫竹林。
这里的竹子大多有胳膊般粗细,层层密密,无穷无尽。淡淡雾气弥漫在竹林间,延伸到远处,融进深沉的黑夜。微弱的点点萤火好似只在这一带飘飞着,更增添一份神秘。一阵微风吹过,萤火虫随风舞动,纸灯笼的光亮也随之摇曳。
白树这才留意到,这灯笼的光源竟也是萤火虫。
提着灯笼的小女孩静静地看着白树,神情淡然。
白树细细打量,小女孩已换了身衣服,着白色对襟的长裙,白色小布鞋,挽了两个发髻,黑发如瀑,好似古代仙童。
“你不从水里出来么?”小女孩童声轻柔。
白树闻言吃了一惊,目光从小女孩身上收回,使劲往自己身上瞥去,才发现自己全身只着睡衣,除了脑袋,脖子以下整个浸没在水里!
怪不得湿答答彻身寒,怪不得常听到汩汩的水声!
白树挣扎着想起身,可全身僵硬,仿佛有千钧之力压覆于身,一点也动弹不得。
完了,完了,撞邪了这是,怕不是遇上什么神仙鬼怪之类的。白树心里想着,盼着脑中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世上哪有神仙鬼怪,这只是在做梦!
然而没有回音。
白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深更半夜,身陷竹林,全身泡水,动弹不得,最主要的,还被这样一个执着萤火虫纸灯笼的神秘小女孩盯着。
“你……是人是鬼?”白树声音颤抖。
“唉……”
小女孩也不答话,只轻叹一声,伸出小手探到水里,拉住了白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