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二啊?”
顾婶也听过这号人。据说是年纪轻轻就做了不少生意,但都是陪干卖净的那种,也是走投无路了才跟着阿乐的父亲去北方做茶商的,如今这么些年了,也没了他的什么新闻,这会儿居然要回来。
“他回来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阿乐,你可要当心,那个人啊,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阿乐只笑不语,李曦年以为他是因为大家说的这些话有些尴尬,便赶忙开口。
“齐叔是好人,那齐叔用的人也不会错,既然齐叔叫阿乐去帮他,那他一定也不会坏到哪去。再说了,阿乐功夫这么好,就是再坏的人也拿他没办法呀!咱们就别担心这个了。是不是?”
后面这一句,是问阿乐的。
“嗯。”阿乐道:“阿耶说他们跑出一条商道来,打算在上京落稳,所以就叫付二哥先回来了。”
“齐叔?”一人疑惑道。
是谁?
“……”
李曦年顿觉失言。
“阿省说的……是阿乐的父亲。”
生伯解释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曦年。
芦亭的租户大都不长久,若非在此居住了十年以上,定是不知道阿乐父母的,别说是见,怕是听说的也不多。大家都只知阿乐被托付给生伯看顾,渐久了,甚有人以为阿乐本是没有父母的,什么托付,怕只是生伯为不伤阿乐的掩饰和说辞而已。
阿乐姓齐这件事,芦亭中当真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在李曦年随口说出齐叔的时候,生伯便觉得奇怪了,说罢那一句,自然问出了口。
“可是……阿省怎么知道?”
“……”
“生伯,这有什么?”阿乐笑道:“是我无意间提到的,阿省当时来的时候我对她不太友好,不喜欢她像大家那样唤我,就叫她喊我齐玏。”
“这样啊……”生伯笑了笑,没再继续。
一干人便在围绕着阿乐父母的话题上越问越多,越说越离谱了。
李曦年有些发困,趁着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没人注意,偷偷溜回了屋子,方转身要闭门,便见阿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了。
“明天我没什么事儿,跟你一起去那儿吧。”
李曦年不解道:“哪儿?”
“就是……那儿啊。”
李曦年忽然懂了。但阿乐若是跟她出去,芦亭的人便也要起疑的吧,再说,袁志见了阿乐定然也要觉得奇怪。
最看不得她的阿乐居然突然间去了她的地盘,可不是让人难以理解吗?
“好容易休息几日,你还是待在芦亭吧,或者去外面逛逛。我那里还没有什么起色,一个人足够应付得来,更何况,还有袁叔呢。”
“你信一个赌徒,却不信我?”
倒不是阿乐这样想,只是觉得李曦年与他不如之前那般亲近了。
“这跟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付子曾再两日便来了吧?你阿耶需要你帮衬着在上京落脚,你还不赶紧去两市多打听打听,计划以后的事?”
虽然李曦年说的这些,原本就是他突然离开柜坊之后的计划,但是今日突然知道阿省就是阿曦,他实在没有心思去做别的。
一个已骨化成灰的人的灵魂居然出现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叫人相信的。就像李曦年自己说的,她亦不知自己会以这具身体维持多久。
阿乐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多陪陪她,多看看她,多与她在一起而已。
他自然也是害怕,害怕那些毫无预兆的突然和惊变。
“我阿耶想做的事,恐怕比你现在做的事还要复杂很多,哪是一时半刻就能成的?与其盲目浪费时间,不如等付二哥回来一起从长计划。我也不是个坐得住的人,跟你去看看怎么了?你是怕我偷了你什么东西?”
“怎么说话呢!”
“……”
眼看阿乐似是有些委屈,李曦年只得妥协。
“好好好!去就去!我明早喊你行吗?现在我可以睡个觉了吗?”
她将阿乐往后推了几步,朝他吐了吐舌头便闭了门。
阿乐站在门口迟迟不肯挪步,嘴角挂着笑,面容却有些深沉。
翌日跟着李曦年来到这宅院后,阿乐眼见比昨日听到时还觉惊讶。李曦年也是一样。
袁志不敢多问阿乐来这里的原因,只管向李曦年解释着。
“车还回去了,秦师傅借用了一下,把家里说是用不着的东西都拿过来了,整整三车呢!都是上好的木材竹材,还有这只羊…”
说着,秦奉已走下石阶,李曦年忙上前道:“这些……”
“说了是些用不着的东西。”秦奉打断道:“放在我那里无用不说,占得我满院子都是,权当我投身的诚意吧。这位是?”
他看向阿乐,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齐玏,与我和袁叔同住在芦亭。”
“齐玏?苏献身边的那个丫头倒是时常提起这个名字。”
阿乐扭头看了李曦年一眼,而后朝秦奉颔首一笑。
“不知阿曦同您提及我时,都说了什么?”
“连名带姓地叫出来,能有什么好话?大都是你不曾让着她,好叫她在苏献面前赢一回吧。那孩子……唉……”
说罢,并不细思,也未看见李曦年躲躲闪闪的眼神,转身又回了厅中。
阿乐趁无人注意,在李曦年耳边轻轻抱怨了一句。
“你说,哪一回我没有让着你?”
李曦年只管扯着嘴笑。
“阿省,这乌肝石你打算作何来用?”秦师傅问道:“这东西可做不了墨石。”
“自然不是。”
李曦年回道:“这是紫乌藤的块根,此物经黑豆汁蒸制,可乌须发益精血。我无意在一本书上看到,乌肝石经炮制磨粉之后,加丁香油搅拌可使其凝固,虽如墨石可书却易晕纸,且时间一久便会软塌无形。我在想,若是加上清酒,再放置模中晾晒或烘烤,是否可以成型,是否又可以另作他用。”
秦奉若有所思。
“嗯……即可书,若能长久成型自然最好,可又晕纸。若是……肤脂之上呢?碧如女人们趋之若鹜的螺子黛,大抵也是这般做出来的,那东西放在东市,一斛可值五金。以乌肝石替换黛石,确实可以一试……只是,别看你说得这般轻巧,实际可难得很,不然人人都去炼这石头发财去了。”
“所以才要试啊。若只靠制笔营生,怕是连这么多人的吃喝都难相顾,总要再想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