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应着声走近。
“我并非泼你冷水,无凭无据,此案难立。你方才的话,也就吓吓那些刁民。”
“找证据是官差的事,但我们有质疑的权利,也有将质疑报给衙署的义务。”
“不如我与你打个赌。”孟行道:“三日之内若府衙不予立案,便算你输,反之……我输。”
“……”
李曦年看着孟行,觉得这人有些古怪。这才不过第二次与他见面,居然便要同自己打赌了。
孟行见李曦年不回答,欲解除她的顾虑。
“我赋闲在府,并无任何权利左右任何官差,也不会行如此失德之事。”
“郎君过虑,我只是好奇,郎君与我这样的人做赌,要的赌注是什么?”
“有赌无注,不伤风雅。”
孟行轻笑,用一抹有意无意提示她的眼神盯着她。只可惜……李曦年看不懂。
远处急速的马蹄声已然靠近,齐玏回来了。
他看到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正负手与李曦年相对而立,二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靠得不算太近,但也不远。
疾步走近,齐玏朝那人点了点头,而后面向李曦年,背对着孟行。
“拿来了,给你。”
李曦年伸手接过看都没看一眼便揣入怀中。
“多谢。”
这一连贯的动作引孟行又重新扫了齐玏两眼。
嗯……身材魁梧……外形粗犷……浑身倒是一股阳刚之气,只是……只稍一眼便知,这人性子急躁了些。
这个李曦年很信任他。
孟行不觉垂眼而思。
他记得刘秉知是这样称呼她的。
没错……她是叫李曦年。
“阿省,裘九郎还没来吗?”
齐玏这一开口,孟行又疑了片刻。
阿省?
“阿省!”
刚刚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上跳下来个人,居然也这样喊。
孟行瞬时怀疑自己那日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这是她的乳名?再看向来人,竟是裘田盛。
“你这丫头!没事吧!”
裘田盛边吼边火急火燎地提着衣摆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跑近,只可惜腿短了些,跑得有些吃力。方站在李曦年跟前便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他站了片刻稳了稳呼吸,眼睛不离李曦年。
“没事吧?”
李曦年摇头,淡然一笑。
“您跑这么急干嘛?”
“还不是因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非要做什么生意!给你两块地租了去都够吃喝了!看吧看吧!入秋天干物燥的!不操心!长大了又如何!照样不让人省心!”
这人说一句敲一下李曦年的脑袋,虽然力道不重,但李曦年也不躲开。
齐玏听着却觉得奇怪了。
什么叫长大了又如何?
这个人很早便认识阿曦?
不可能……
他可是名贯上京的裘九郎啊……
可他和阿曦这般亲昵,打着阿曦的脑袋她也不反抗一下,定然也是极为熟悉的。
他正疑惑着,忽然想起这里原先还站着一个人,扭头一看,孟行早没了影子。
“再过两年……您就够不到我的脑袋了。”
李曦年还特意低了低头,可裘田盛却没再动手,他叹了口气。
“人没事就行,南墙总是要撞了才肯回头的,当给你长个记性了。当初就说给你永盛坊那宅子,你非要来这儿!”
“……”
见李曦年不吭声,眼眶却瞬时红了,裘田盛皱了皱眉,一把搂过她来轻轻抚着她的脑袋。
“你这孩子……没事了……”
脆弱的一面往往只展示给自己最亲近的人。齐玏虽然不知李曦年是如何认识裘田盛的,但他却看得出来,他是她很信任很亲近的人。
“……六叔,有人……有人死了……”
李曦年带着哭腔,抽泣着断断续续说出这句话,整张脸埋进裘田盛的胸膛,肩膀颤抖不止。
她才十七岁,即便经历比同龄人要坎坷些,但到底还是十七岁。程伯的死定然会让她愧疚,但在她这个年纪,更多的却是恐惧。
哭累了,裘田盛引她坐进马车,扭头看了看齐玏,也叫他跟着坐了进去。
“不要回芦亭了。”裘田盛道:“以前我是没功夫管你,若知晓会遇到那样的事,如何我也不会放你回去。况且那个苏献已经离京,你没什么留下的理由,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我不。”
李曦年从怀里掏出所有飞钱来放在裘田盛的膝上。
“这宅子值多少钱,您挑一张吧。”
“这是什么意思!上回留个字条偷偷摸摸把钱给我扔柜子里,这回光明正大了?”
他说的是当时租这宅子的钱。
李曦年知晓他不会收,便从中挑了张自认价钱相当的,余下的收回怀里。
“这宅子我买了。”
她拍了拍裘田盛膝上那张飞钱,“吃亏讨便宜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