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来日方长(1 / 2)

昔年不识 泊勿 2034 字 2022-10-25

里正又问了些与走水有关却无关痛痒的问题,见李曦年越发不耐烦起来,便叫他们都散了。

牵着十五的齐玏这才赶来,见走水的笔坊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却不见李曦年,正担忧之际,却看见李曦年和袁志他们远远地走来。

“这里正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你何必说那些话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尽管再不愿发生,这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想法子解决,别的都大可不必。”

秦奉的声音有些沙哑。

“宅子的东主若是听了消息,定然要来责问的,即便只是座昌德坊的老宅,终在上京城内,想想该如何同那东主周旋才是要紧。”

“对,宅子被烧成那样,他肯定会找来的,想想怎么应付了他才是要紧的。”袁志附和着。

这定然是很大一笔钱。

李曦年默然不语,一整夜下来她已是身心俱疲,看见不远处站得笔直的一个身影渐渐清晰,那是齐玏,还牵着她昨夜“抛弃”了的十五,李曦年瞳仁闪烁,莫名有些心安。

齐玏迎了几步扶住李曦年无力的肩膀,而后朝她身后的人说道:“让她休息休息吧,这里善后的事我来。”

“不了。”李曦年却这般开口:“先葬了程伯要紧。”

话一出口,周围人皆噤口不言。

是啊,一条人命,就这样突然没了。

“他已是耳顺之年,能不再作为一个乞人在这里安享数月,即便如今横死,至少不是被冻死饿死病死的,这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个好的结局。”

秦奉不知是宽慰还是感慨,也终是不想这里有任何人内疚。

“可……那是条命啊……”

李曦年低语着,头低得很深,额前的乱发遮住了她苍白无色的脸颊,和人尽皆知的惋惜和内疚。

“是我的过失。”袁志忽然泪流满面:“阿省,你和秦师傅都不在,跟你们没有关系,是我……是我没能……”

“不是的!袁叔你已经尽力了,是你把曲二娘和她的孩子背出来的,还有临儿!这不是你的错。”阿棠扶着袁志的胳膊道:“程伯一定很欣慰,他最喜欢的临儿还可以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骑竹马……还可以快快乐乐地长大,替他……替更多人……去做更多的事……”

“阿棠说得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们要替他活下去。”

秦奉在这几人中最是年长,他若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怕是此刻便都是哭声了。

“对啊,世间始料未及之事甚多,我们能做的只有往前看。”齐玏轻声在李曦年耳边道:“记得吗?这是先生说的话。”

李曦年抬头看向齐玏,泪落无声。

她怎么不记得。

她记得。

可那又如何?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贱如蝼蚁任人踩踏的生活,她如何没有经历过呢?可她还是想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冀,才会有对未来的希望。

她想,程伯一定也在想着以后可以有一所院子,可以坐在院中的菩提树下摇扇乘凉,一定也想过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他可以被人善待和尊重。

“阿曦……”

齐玏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很轻,轻到连自己都听不到。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可他知道她的眼泪为何而流。而这眼泪,似是岩浆一般滴在他的心上,烧灼而刺痛。

他想,他一定要保护好她,从今往后……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片刻无声,阿棠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我总觉得这火蔓延地太快了,有点奇怪……”

这质疑得到了袁志的认可。

“对的!就好像是故意往正屋里引一样,跟院门同时烧着的!我用水缸里的水扑不灭不说,烧得还更厉害了!”

“你怎么不早说!”

秦奉斥了一句,忙跑到被烧焦的宅院门前,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勘验了一番之后,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无声摇了摇头。

他不能冒险入内,因为火烧了这么久,这里即便还未坍塌的部分也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除非……

“报官。”李曦年双唇毫无血色,“不论是何原因,报官。”

于是秦奉与袁志二人去了衙署,李曦年与阿棠和齐玏留在这里安葬了程伯的骸骨。

日中之时,毕青引来了。

他穿着崇文书院的学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李曦年面前,得知临儿无事之后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来得很急。

阿棠见到毕青引,忽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提醒李曦年。

“还有,五日后便是与崇文书院约定的时间。袁叔昨儿还说,他们……本来差不多做完了。”

“待这里事了,我上山给他们一个交代。”

“怎么回事?”

毕青引不知前后,一脸迷茫地看向他面前的三张不同表情的面孔。

最后却是阿棠开了口。

“大家都在前面那间医馆,这么多人,医馆怕是也不肯叫久留的。阿引,你去找云慧和曲二娘,我去铺子收拾收拾,腾个地方叫大家休息休息。”

毕青引下意识看向李曦年,得李曦年默认,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满脸担忧地走了。

阿棠知晓李曦年与齐玏定然有话要说,便同李曦年知会了一声,也疾步往西市而去。

这里此刻便只留了李曦年和齐玏两个人。

见人都走了,李曦年推开齐玏扶着自己的胳膊,转身看向那所曾热闹至极、语笑喧阗的宅子,迈着颤颤悠悠的步子,坐在了旁边一块还算完好的石阶上。

“你该去休息一会儿。”齐玏站在她身前,“天亮了,看热闹的人会越来越多,这里已经这样了,不如去铺子里等……”

李曦年摇摇头。

“我在哪里,裘九郎才会去哪里。他的宅子被烧,听了消息,定然很快就会来,也省得我绕远了。”

“裘九郎?哪个裘九郎?”

李曦年没有回答,齐玏似乎明白了。

这上京哪里有第二个裘九郎。

“那好……我陪你等他。”

“求你一件事。”李曦年蜷膝枕着胳膊,头都没有抬,“我昨晚出来得匆忙,身上没有带钱,你可以帮我去芦亭走一趟吗?我床底的小木盒子里放了几张飞钱。”

“可以……但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