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东市的李曦年如何也想不通,那人似乎认识青引。
毕青引。
毕青引……
难道又是同刘秉知一般的高门大户出身?
那又为何沦落至此呢?
那人只问了青引一个问题,也不必院试。自己当下居然还觉对旁人不公,非要他出题,可那人是怎么说的来的?
“他教出来的,自不会差。”
就这样,青引顺理成章地留下,甚安排了独自的住处,只是青引放心不下临儿,这才跟着她一起下了山。
尽管李曦年心中疑云深深,但这也只是青引自己的事。她只要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旁的也与她无关。
先生教过她:任何有关好奇心的行为都该适可而止,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虽然这句话不适合用在刘秉知身上。
“阿省?阿省?”
袁志唤着正发呆的李曦年,“你怎么了?”
“噢,没事。”她道:“我托秦师傅找个人来帮您,但暂时还没什么消息。我先去阿乐那边看看,问问付二郎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袁志有些羞愧地点点头。他一个粗人,确实做不来这个,使使力气还行。要是阿乐在这里就好了。只是近来听芦亭的人说,阿乐的阿耶也是常年经商的主,自己的孩子当然要打理自家生意才对。
不过去找齐玏的李曦年也没有从齐玏那边得到什么好消息。只是坐在铺前的石阶上,吹着额头散下的一缕细发出神的想着什么。身后的齐玏和付子曾正在忙活,她却也插不上手。
齐玏见她似乎有何烦心事,便停下手里的事坐去她身旁。
原本的李曦年长相算不得出众,至多便是清秀可人。不过在齐玏眼中,她纵使满脸污泥,也仍是极好看的。而如今的李曦年虽换了一具身躯,身型五官皆与之前大有不同,甚多了些玉软花柔之态,可齐玏还是觉得她与之前并无差别。
峰眉束发、犀颅玉颊、眸若清泉、丹唇皓齿。
齐玏盯着李曦年正在发呆的侧颜发了呆。
二人身后的付子曾掩嘴发笑。
他自回来这上京与齐玏一道收拾这铺面开始,耳朵里便不知道飘进多少句阿省阿省了。如今见了这个阿省几面,倒也渐渐发觉齐玏为何对这个小娘子情有独钟。
这个阿省看似人淡如菊,虽算不得仙姿佚貌,却又姱容修态、秀而不媚,心中千百个主意,各个相较又无法兼顾。
付子曾觉得她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心诚、心善、心智,却唯独缺少了在这世上生存必要的世故。
李曦年忽觉齐玏看着自己,不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摸了摸头发和脸颊。
“怎么了?哪不对劲儿?”
“……我是觉得你有心事。”齐玏收回视线,“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凭何觉得我事事都需要你帮忙?我是来找付二郎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付二哥不是说暂时帮不到你吗?那你留在这干什么?”
满意地看着李曦年猛然起身,齐玏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送!”
“……”
“怎么不走?”
“我饿了。请你们吃汤饼!”李曦年扬着嘴角,笑呵呵的也不生气。
付子曾极其识趣,忙摆手婉拒。
“我手里的事忙完还得回家一趟,实在赶不及,你们两去吧。阿乐!把我那份也吃了啊!”
直接没给李曦年说下一句的机会。
二人你说一字我怼一句的去食肆吃了两碗汤饼,也只不过午正。
“没干什么体力活,一天倒是吃了两顿饭,夕食就省了!免得肚子太饱睡不了觉。”齐玏拍着肚子朝李曦年道:“你向来不饿不吃,看来今天心情很好?”
“先生不是说过吗?不论喜忧都是一日,何必为难自己。”
这话说来也就李曦年自己相信。
“你要真有这番大彻大悟,当初还会因为一句讹传找人拼命?把人打得面目全非,两天下不了床?”
他可不会忘记这件事,这是李曦年头一遭跟别人打架,况且对方竟还是个男人。李曦年的拳脚功夫有多烂他很清楚,能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打到那种地步,不是拼命是什么?
他也记得她那日回来时的模样,比她六岁被先生接来芦亭时的模样还要狼狈。唯一不同的是,她出了自己心里头那口恶气,满脸净是笑容。
齐玏知晓这件事永是她的心头之痛,之后因此而发生的事也永是他的心头之痛。所以他说出来便后悔了,不过未见李曦年接话,自己便也收声不敢再提。
不想李曦年却轻描淡写一句:“他若再敢那般胡吣,我定要撕了他的嘴。”
“……你啊。”齐玏低头轻笑。
阿曦就是阿曦,如何也不是个肯善罢甘休的主。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借着这个话题问出口。
“如果那人言下指的不是先生而是我呢?你会如何?”
“你?”李曦年道:“那便只是玩笑话了吧。你我同龄,又未婚配,那些话听来也不过就是些饭后闲聊。”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来日被人无故诟病,你听到了,又会如何?”
他只是想问,在你心里,我与苏先生的地位究竟孰高孰低。虽然他心中早有定论,却免不得想要亲耳听听李曦年的回答。
他停了下,李曦年也跟着停了下。她看着他,忽觉自己面前的阿乐居然如此执着于一个答案。
“若你来日被人诟病,不论有意还是无故,我一定替你争口气,把满嘴胡吣之人打得两个月下不了床!”
齐玏笑了,摸着李曦年的脑瓜子。
“就知道哄我。”
不知为何,这话却显些伤感。
明明是李曦年亲口说出来的话,齐玏却很难去相信。他知道,在她心里,苏献与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人就是这样,想听实话,可若与想象的不同却又不愿接受。想听些哄着自己高兴的话,却又很在意这些话并非发自真心。
真是矛盾。
这日,曲二娘带回两个姑娘。
一个云慧,一个阿棠。
一个十六,一个十五。
曲二娘只说在街边遇到,看着可怜便多瞧了两眼,这二人便硬是赖着跟来了。
秦奉心中一百个不信,却没有多言,只说自己做不了主,便自顾自进了屋。近来这类事儿,他都只给这样的答案。
那个唤作阿棠的倒是谨慎着站在院门口不敢往里一步,云慧却大大方方地入内,顺带参观了这作坊一遭。曲二娘面露怯色,竟也没有多说。
正巧今日毕青引下了山过来帮忙,云慧瞧见这里居然还有个俊秀男子,便杵去毕青引身边看着他干活儿,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叫毕青引觉得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