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脸上不悲也不喜，用和之前一样的语气说：“也行。”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带你回去吗？”

“我本来就只是在这个小县城混一天算一天，跟你走也好，不跟你走也好，能有多大不同呢？”阿文说，“我待在这里，可能明天，或许后天就饿死了，如果没有你这应该就是我人生的方向。我跟你走，或许能多吃几年甚至几十年饱饭，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活着不好么？”刘健不能理解阿文的思路。

“在这乱世，像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多活一天不知道要多受多少苦难呢，早些死去，只用承受挨饿这一种苦难。”

尚未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刘健人生阅历显然不如拥有近二十年乞讨经验、受尽冷眼的阿文，故而不明白阿文这种对自己生命都如此漠然的态度。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就跟我回去吧。”

“也行。”

回洛阳的路上，二人想好了对曹操的说辞，刘健也大致描述了阿文和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处境。刘健不知是自己的描述不够到位，还是阿文的处事态度过于“豁达”，她似乎依然毫不在乎。

来到曹府，正巧曹操不在，刘健对门房说阿文是自己远房亲戚，和父母因战乱走散了，路上正好碰到自己，便来投靠。

门房给阿文安排了洗漱，又把刘健屋子旁的空房收拾了一下让阿文住进去。

“刘健！”换好了衣服的阿文推开刘健的房门，打了个招呼。

眼前的女子虽是一身麻布衣裳，但她往那一站，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哪里还有之前那个又瘦又黑，跟个瘟鸡一般的小乞丐的样子，如果有缺点，那就是因为太瘦，阿文两颊的骨头有些突出，加上一颗虎牙十分明显，把注意力都引到脸上去了。

“阿文？”刘健不知梳洗过后的阿文原来如此貌美，不禁疑惑道，“你这样好看，怎么之前要把自己弄成那样？”

“我无亲无故，长得好看反而是罪过，不如弄脏自己落个清净。”

“曹大人看到你就麻烦了。”刘健担心地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吧，曹大人的为人。”

“记得呀。”阿文笑吟吟地说，“可我不怕，不是还有你吗？”

“我是在他手下混饭吃的，他要做什么，我如何忤逆他？”刘健摇摇头，无奈地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那你就不能不吃他的饭？”阿文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得刘健竟有些沉醉了。

“对啊，我本来就是要去找皇叔的，老在阿瞒这算怎么回事，可没有曹操帐下主簿的身份，能安全地在这乱世行走么？我自己有‘传送’倒是不怕，可现在还有阿文”想到这刘健觉得有些头疼，只好说：“容我再合计合计。”

曹操一整天都没回来。

刘健问了旁人，得到的回答是进宫去了。于是刘健也不管那么许多，带着阿文在洛阳四处闲逛，享受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阿文，你不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么？”在集市上刘健问阿文。

“为什么会奇怪？”阿文把玩着刚买到的两个泥人，像个孩子一样地给他们过家家。

“通常来说，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很好，那么他很有可能别有所图，会从别的地方把他付出的东西拿回来。”

“刘健，你说为什么会有人给乞丐饭吃，甚至还有给钱的？”

“出于同情？”刘健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他们会期待从乞丐的身上把东西要回来吗？”

刘健摇头，眉毛快挤在一起打架了。

“因为乞丐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一个什么都无法失去的人，你又怎么从他身上把东西要回去呢？”阿文看着一脸疑惑的刘健，“我本来也是活不成的人，你救了我，难道你当时想从那个又瘦又黑的小乞丐身上要些什么吗？”

二人慢慢走到一处胡同，刘健正想着阿文的话，忽然感到耳后一阵强风刮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再抬头只见一只目测约莫六斤重的大公鸡扇着翅膀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