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坞具有典型的江南气候特点,温暖湿润,水田星罗棋布,田畴之间阡陌纵横,密如蛛网。
即便是在初春,水云坞也已经根本感觉不到寒意,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占了整个水云坞一半以上面积的湖,这个湖有一个很平常的名字,叫作青藻湖。
名字虽平常,但它的作用可不平常,而足以称作是举足轻重了,可以说,这青藻湖便是水云坞中所有生命的根本和依托,没有青藻湖,便没有今天的水云坞。
青藻湖是水云坞一切生命的根本、依托和源头,便如是水云坞中一顶璀璨夺目的皇冠!
如果青藻湖是水云坞中的那顶璀璨夺目的皇冠,那么桃花山庄便是这顶皇冠上的美玉。
桃花山庄背山而起,临湖而建,湖水半包围着山庄,便如一个微型的半岛。
桃花山庄处处皆满种桃花,山庄名称便由此而来。
整个坞中在桃花最盛的时候,配合湖边绿柳,近看花团锦簇,远望红烟绿雾,一派姹紫嫣红,生机勃勃之景象。
桃花山庄的位置恰好处于整个水云坞的中心地带,称作是水云坞的心脏亦不为过。
在离桃花山庄仅一箭之处的湖中,有一小渚,渚呈瓜形,东西长约二里,宽不到一里,上面也是种满桃花,因此这渚便命名为桃花渚。
如果桃花山庄是水云坞的心脏,那么桃花渚便是水云坞中的灵魂。
三月桃花盛开时,渚上明艳的桃花在碧绿的湖水中一映,不啻仙境!
当代大儒张辟雍曾到此一游,临走的时候叹道:观止矣!吾今出桃花渚不看汀洲,出桃花山庄不观阡陌,出水云坞不泛春水矣!
此后,张辟雍逢人便道:这世上不知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世外桃源”,如果有的话,那一定就是水云坞的桃花山庄;如果这世上真有仙境的话,那一定就是桃花渚!
水云坞本来四面环绕皆山,与坞外最近的村庄都有一百里以上,几与外界隔绝,并无宽阔的大路可行,几乎都是山路,且多数是为羊肠小道。
坞中唯一的一条与外界相通的通道是两山之间的一条夹缝,其宽不过数尺,仿佛有鬼手神工劈凿而成。说句实话,离得稍微远一点都看不到那地方还有条缝隙。
就这样的一个地方,这两天突然自坞外来了几拨人,打破了原来固有的宁静。
桃花渚上生活有一部分桃花山庄的村民,渚本不大,只有一条青石板的街道,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这样一条小小的街道,在它上面酒楼、当铺、澡堂、杂货铺子、打铁铺子、甚至连弹棉花的铺子都有,一样也不缺。
这里正是整个水云坞的经贸中心。
桃花山庄在湖边建有一个渡口,以作出湖之用。
自桃花山庄的临湖渡口到桃花渚是一个由铁索联缀,上面覆以木板,搭成一座浮桥。桥虽不大,却足以通过任何车马。
这天正是二月二日,此乃民间传说龙抬头的日子,更兼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好日子遇上好天气,人人都是好心情。
于是桃花山庄周边,青藻湖的周围,水云坞的所有人,当然要除却年老多病不能动以及留守照看他们或她们的人,几乎都在今天,从四面八方向桃花渚涌来。
此时刚入仲春,尚有嫩寒,桃花还未开放,只在含苞之中,但春天的生机却在其他一些地方展露无遗。
水云坞的气温本就较坞外为暖,故此,二月未到,沿湖的柳树便柳眼已开,袅袅娜娜,风情万种地不时随风舞起。
湖水常年并不结冰,此时看来,湖水之洁净,似比倒映其中的蓝天犹有过之。
不时有湖鱼成群结队浮出湖面,口中唼喋有声。
湖上小舠扁舟、船边蹲满鱼鹰的渔舟、有钱人家专用的小乌篷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其中有些是住在桃花渚对面的湖边人家,直接撑着船就过来了。
此时,在浮桥上走过来一匹马和一辆马车,正向着桃花渚而去。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头带儒巾,身着儒服,面容清癯,颔下有须的中年文士,马前有一个马僮领着马的嚼口,正在引导着他的坐下马。
后面紧跟着的是一辆巾车,一个身材瘦削,皮肤黝黑的车夫正在车厢前吆喝着驾辕的马,看上去似是正在专心驾驭着这辆车,再仔细看,你会发现这个车夫脸上神情紧张,目不斜视,应该不是恐高就是怕水。
车上帷幕低垂,不知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一骑一车,逶逦前行,转眼便上了那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
街道还算宽敞,车马两旁不时有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的人越过他们,向前匆匆而去,每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似是去参加什么重要的聚会一样。
就见那石板已经被磨得锃亮,在所有接缝的地方,石棱都早已被磨光,而呈现出些微的弧度,仿佛被人工打磨过似的,一水儿地发亮。
这些石板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和风云变幻!
那上面黝黑发亮的成色,显然就是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厚重痕迹,它们当然也是桃花渚最重要的历史见证者之一。
不一会,那中年文士跨马携车,于马蹄得得,车声辚辚中向着街中缓缓而来。
话说在临街中心便是一家酒楼,刚才的那一骑一车,不一会已经可以瞧见那座酒楼。
远远望去,那门前已满是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
来到近前,只见那酒楼的一楼门额上龙飞凤舞地书着“太白楼”三个大字。二楼的楹柱上赫然写着一幅对联:
上联是:何时湖上无明月;
下联是:千古人间一谪仙。
那中年文士在楼前下了马,后面的赶车大汉也立刻便跳下车,将驾车马的嚼口揽住。
随即后面的车厢中便伸出一只欺霜赛玉的手来,就见这只手轻轻地掀开车厢前的帘子,跟着便伸出一个头来,却是一个皮肤白腻的丫头。
那丫头见文士驻马不前,明白这是要上酒楼,便回身似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便跳下了车。
接着便见那车帘再次掀起,一位身着白衣,肩上披着斗篷,脸上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自车厢中出来,站在车辕后,向四周看了看。
就见她白衣如雪,身材高挑但不失婀娜。
她这一出现,街上人虽然看不到她的脸长什么样子,但自她一现身,便令人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那丫头刚想伸手扶她下车,却见她一摆手,便自车上跳了下来。
前面的文士微笑着回头看一眼那跳下车的女子,那女子便紧走几步追上那文士,道:“父亲,咱们这是要在这里吃饭么?时间是不是还有点早呀?”
那文士面带温煦的笑容,点点头,语气温和:“是呀!这里正是个吃饭的好去处,不妨在此先休息一时,停停再用饭也未尝不可呀!”
隔着面纱,也能看出,那少女嫣然一笑,让人想来纵不如春花绽放,也当如春风拂面----
二人还未进门,便有伙计迎将出来,将二人安排到二楼上坐了下来。其他车与马也俱各安排停当。
二楼上是一个通透的大厅,足足放了有二十张桌子。
中年文士父女被领到一个靠近街道的窗户的位置坐下。在这个位置,往窗前一站,可以看到半条街。
那小二此时见二人已然落座,便凑上前来道:“二位客官,我们有上好的兰雪茶和松萝茶,不知二位要不要尝尝?”
中年文士一听,稍作诧异地看了一眼那小二,又看了一眼女儿,此时女儿也已经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吹弹得破,略显苍白但依然娇艳如春花一般的芙蓉素面来。
原来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那小二一看,不由得呆了一呆,心道:“世上原来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那中年文士咳了一声,小二方才反应过来,忙道:“二位稍等,茶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