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忽见那山庄的大管家公孙千里又匆匆跑上楼来,附在公孙佐的耳旁低声道:“夫人已经醒过来了!”
公孙佐心头一喜,立刻“喔”了一声。
忽然又觉得自己并不是如何欣喜,好象提不出来劲头一样,又淡淡地道:“真的么?”公孙千里点点头。
公孙佐在这一刹间连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按说这世界上任何人在他的心目中也不如夫人重要,她是他最可宝贵的东西,闻道她醒来就意味着人要好些了,但自己如何会这样地淡然处之呢?
公孙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声,仍旧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公孙蘅薄这时也站在父亲身旁,听到公孙佐的话道,也压低声音道;“公孙伯伯,我娘醒过来了?”公孙千里再点点头,道:“听秋雁说,就刚刚才醒过来。”
如果放在以前,公孙佐会不顾一切地回到夫人那里去的,但今天忽然觉得那也许不能算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便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听着铁谨与“小翠”的对话。
就听“小翠”道:“铁将军,你不觉得,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么?”
铁谨一皱眉道:“怎么说?”
“小翠”道:“我千辛万苦,万苦千辛地从赤阳侯那里把宝贝偷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呢?”
铁谨老实地说:“不知道!”
“小翠”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正等着拿它救人一命呢,现在一旦把它交给你们,那等着它救命的人又该如何自处?我怎么向人交待呢?”
铁谨道:“我不知阁下所欲施救者为何人,想必不是亲人,亦当是朋友,抑或是其他你自己自认为亲近、关系很好的人,实际上也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已!古有名言,盗亦有道!更何况不告而拿乃谓偷者,阁下做此损人利己之事,实非君子所当为也!”
“小翠”道:“此物对于赤侯来说并无太大的作用,而于我却可以救人一命,更何况,自古以来便是‘窃钩者诛,窃国者王’,随便你们怎么给我安罪名吧!至于君子不君子的,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铁谨一看,心道:油盐不进呀!好啊,那就只有动粗了!
见话已经讲到这上份上了,再多说无益,铁谨道:“既然阁下不听我的良言相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翠”冷笑了一声道:“悉听尊便!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奈我何!”
铁谨闻听到此,大喝一声:“众儿郎,给我拿下!”
众侍卫立刻齐声应道:“是!”
立时,八侍卫在前,后面十余人一拥而上,便将那“小翠”围在中央。
公孙佐父女两人一看,马上便要再次打起来,心中牵挂夫人情况,另外心中还有些心事未了,便给公孙蘅薄使个眼色,意欲与她一块下楼。
那公孙蘅薄此时已经明白,看来自己的侍女阿宝早已被眼前这个小翠模样的人所暗算,再想起来这两天都是她跟前跟后地跟着自己的,不过,却并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不好的事,自己本来也没必要拿它当回事,但转念又一想,焉知她是不是还没有逮着机会对自己下手呢?因此一直举棋不定,不知是敌是友,但无论如何,是敌的成面要大些吧!
此时,公孙蘅薄的脑海中冷不丁地崩出一个问题:这人为什么要扮成阿肥的样子,要说是对我有所企图吧,这几天并未做出什么事来呀!而且也没有迹象表明她有害我之意!
但紧接着脑际灵光一闪,公孙蘅薄猛然之间有点明白了,或许当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不扮别人,唯独却要扮阿肥的原因,现在想来,肯定是因为阿肥的人又黑又肥,长相不但不美,并且对人的视觉冲击力还够大,估计没有哪个人喜欢看她第二眼,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真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好办法!
公孙蘅薄刚刚其实已经看到父亲在给自己递眼色,让自己和他一块走开,但毕竟不知为何,心里老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此事自己不能袖手旁观,故此,便索性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那公孙佐见自己暗示无用,便看了女儿一眼,独自下得楼来,准备到夫人那先去看看再说。
但刚到楼下,看守的士兵却不让他走开,只道是将军有令,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离开此楼,违者格杀勿论。
公孙佐被噎得一愣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在我家么?”
那其中有个小头目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这山庄的公孙庄主吗!我们也都是奉命办事,请你老人家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小人物了,要真的想走,必须要有将军的手令方可!”
公孙佐见这些侍卫已经翻脸不认人,自己竟然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隐约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灯光也忽然比刚才亮出数倍,连半空都被照亮了。
就见一个侍卫忙忙跑了过来,一边准备上楼,一边道:“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那刚才的侍卫头目不敢阻拦,直接放他上去,这时公孙佐一把推开那头目,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让我去迎接侯爷去!”
出得楼来,没走几步,刚过花园,尚未出得院来,便见眼前火光一闪,一大排灯笼火把照耀下,众星捧月一般拥出一人,头上并未顶冠,颔下一篷美髯,身上赭衣如血,公孙佐认得,正是赤阳侯魏无恤。
那公孙佐一见,惊喜非常,立刻上前纳头便拜,口中称道:“侯爷千岁!草民公孙佐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侯爷恕罪!”说完连连磕头不已。
那赤阳侯魏无忌五十来岁年纪,身材微胖,笑咪咪地看着公孙佐道:“公孙庄主,请快快起来吧,你我好几年没有见面了,本座对你也是十分想念!”
公孙佐道声:“谢侯爷挂念!”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
这时,公孙佐方才发现,在赤阳侯的身后正五花大绑地捆着一个女子。就见那女子二十岁左右年纪,与自己的大女儿公孙蘅薄的年龄差不多大,一身衣服却是侯府侍女的打扮。公孙佐曾经去过赤阳侯府,所以能认得这些服饰。
待公孙佐看清那侍女身上的服饰,心中甚觉诧异。
这时又听赤阳侯又道:“那兵部的赵司勋赵大人据说已经来了,不知现在在什么地方?”
公孙佐心里又稍感诧异,因为侯爷竟然并未先问起楼上的事。
稍稍迟疑了一下,公孙佐赶紧道:“赵大人正在我的西书房坐着喝茶呢!侯爷您看要不要我带您过去!”
那赤阳侯摆了摆手道:“不用,那盗贼现在正在你的窅然楼上,是吗?”
公孙佐道:“回侯爷,正是,铁将军现在正在捉拿,想必已经差不多了!”
赤阳侯哼了声道:“我们先上楼看看去!”
说完便由公孙佐陪同,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上了三楼。
此时楼上一片狼籍,就在刚刚,铁谨率着他的一帮侍卫还在对那“小翠”进行围堵,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能沾到人家的一片衣角。
听到侍卫报告侯爷来了,铁谨便令众侍卫守好门窗,以防止那个叫现在又变成“小翠”模样的人逃走,自己与孟怀经急忙到那楼梯口去准备迎接侯爷。
没一会,就见一群人在赤阳侯的带领下,由公孙佐在前陪伴,纷纷沓沓来到楼上。
楼上铁谨、孟怀经诸人,一见赤阳侯,皆慌忙过来行礼。
楼梯在东,楼分七楹,赤阳侯咪起眼睛看了看,虽然不如自己的薰绿殿宽绰,空间也还算是不小的了。
此时,大厅中的桌子板凳早已打翻在地,场面看起来非常混乱。那“小翠”这时已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距离赤阳侯他们站立的地方大概有七八丈远的样子。
赤阳侯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悠悠闲闲地向“小翠”踱了过去,就象正在自家庭院中,仿佛正准备欣赏花园中的什么名贵花草,或正从太湖、昆山刚得到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石头一般。
沿途经过有倒在地上的椅子或翻在地上的桌子,他便施施然地绕将过去。
自始至终,赤阳侯的脸上都挂着微笑。
待离那小翠模样的人还有一丈来远,赤阳侯停了下来,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快有一盏茶的工夫,两人都没说话。
这时就听赤阳侯道:“我们已经照过面了!”
“小翠”这时反倒跷起了二郎腿,掸了掸衣襟道:“当然!我的伤就是拜你所赐!这个我会记住的!”
赤阳侯笑笑道:“你是阊阖宫的人?”
那“小翠”这时拍拍手悠悠然地站了起来,双眼盯着赤阳侯忽然道:“我是阊阖宫的人和不是阊阖宫的人有什么区别么?”
顿了一下,不待赤阳侯说话,又接道:“你既然对我的背景来历很感兴趣,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赤阳侯微笑道:“现在对你的来历,我已经兴趣不大。你还有什么本钱与我谈条件呢,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