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霞裳未料这少女如此精明,急忙以手中连鞘刀将那三支梭標磕飞,就这么阻得两阻,提起的气便松了下来,眼看那冯雅雨已经自墙上高高跃起,远远地落入墙外的树丛之中,墙外这时方传来吴、崔二捕头的“哪里走?”的喝叱声,二人待要跃上树上去捉拿那人,却突然听到冯雅雨“啊”地大叫一声,似是受了伤,紧接着便是两声呼喝打斗的声音,又有一人“啊”的大叫一声,似是受了伤,或受到了惊吓,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旋即那树丛再次晃了两晃,人转眼便消失在了夜幕里,早已不见了踪影,片刻之后树梢便恢复了原状。
沈霞裳未料外面的树上居然还有人,正是又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上演!
沈霞裳此时没有再理会身后的那少女,却看着墙外的树丛不禁呆呆地有些发愣。
这时,那黑衣少女也已经追到了院子中,以为沈霞裳与那人早一块跑路了,没成想一眼见到沈霞裳还在院中站着,十分诧异,便“咦”了一声,沈霞裳手中兀自拿着那少女的蒙面巾,转身看着那少女,见她倒挽着长剑向自己走了过来。
沈霞裳刚才拉下她的蒙面巾时并未看清她的容貌,这时见那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虽露出有些许疲惫的风尘之色,但也难掩其秀丽。
于是沈霞裳也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蒙面巾递与那少女,还带着微笑道:“我不是凶手!我到这之前,人就被杀死了!呶,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少女并未伸手接沈霞裳递过来的蒙面巾,反而冷冷道:“被臭男人碰过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你是谁?是官府的人吗?”
沈霞裳一听那少女的话,本想将那蒙面巾丢到地上,转念一想又将那块蒙面巾揣到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揣一边逗那少女道:“你不要正好,我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那少女一见,雪白的脸上登时一阵红,但自己刚刚说过不想要了的东西,似乎没有理由再伸手跟别人要回吧!
此时听得沈霞裳这样说,气得一跺脚,将手中的长剑一指沈霞裳咽喉道:“你不能拿走它!”
沈霞裳笑笑,也没见他掏摸,但一摊开手掌,便见那块黑巾团在他的手掌中,顺手便耽在了那少女的剑上道:“和姑娘开个玩笑!”
那少女一见将剑一抖,任那片黑巾飘落地上,将俏脸一本,道:“谁爱与你开玩笑?你到底谁呀你?”
沈霞裳反问道:“你又是谁?我也没听说过姑苏府里有个女捕头呀?”
那少女突然支支吾吾道:“你先别管我是谁,你又怎么证明你是好人呢?”
沈霞裳道:“就从我刚才能跑没跑就能证明-----”
说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那少女又道:“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到有些金陵口音,难道你来自金陵么?”
那少女乍听一愣,见沈霞裳长身玉立,讲话还很温和,怎么看也不象个坏人,便稍迟疑了一下道:“你家姑娘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的名字叫董泠泠!现在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沈霞裳拿下自己脸上的蒙面巾,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孔出来,道:“在下沈霞裳!”
那少女董泠泠闻听面前这人就是沈霞裳,勃然大怒,将剑一指,咬牙切齿道:“我刚才就怀疑是你了,果然不错,就是你杀了我的父亲,还不快快纳命来!”话没说完便如中疯魔一般,手中剑狂风暴雨一般卷向沈霞裳。
一听她姓董,又说要为父亲报仇,沈霞裳明白了,这少女敢情是那董瑚琏的女儿。
一见那董泠泠上来要与自己拚命,边退边道:“你父亲不是我杀的!”
董泠泠一边狂舞长剑,一边带着哭腔大吼道:“我知道是冯雅雨那狗贼下的毒,我一定会抓住他把他碎尸万段的!”
沈霞裳不欲与她动手,只是一味地退后,转眼便来到东墙之下,那董泠泠手中长剑仍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停地地对着沈霞裳刺、斫、砍、削,一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叫着:“要不是你去了,我父亲也不会便死的!”
沈霞裳的后背此时已经抵到了墙上,那董泠泠一咬牙,长剑狠命地向前一搠,突然就见沈霞裳的身体直接顺着墙皮便向上滑去,就象一个线偶被向上人提起来一般。
那董泠泠的长剑一下便扎在了院墙的石头上,接连冒出几点火花,发出“呛”的一声。
那墙头并不高,也就一人多高,沈霞裳此时站在墙上,那董泠泠还是不肯罢休,急以长剑去削沈霞裳的双足,只见沈霞裳右足只一抬便踏住了她的长剑,再想抽出,竟如焊死在墙上一般,根本抽不出来。
沈霞裳低着头,满眼充满同情地望着董泠泠道:“你父亲的死,想必百毒道人也已经告诉了你。我与你父亲无怨无仇,我又何必杀他我只想拿住那冯雅雨!”
那董泠泠此时浑身发抖,似筛糠一般,任手中的长剑踩在沈霞裳的脚下,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沈霞裳此时双手抱在胸前,手中的那柄刀的刀柄依然抵在自己的下巴上,看着吴坚和崔广陵两个捕快一会不停地勘察现场,一时没有吱声。
过了好一会,看看差不多了,这时身材瘦小,但看上去行事利落干净的捕头吴坚走了过来,对沈霞裳道:“死的那个女人乃是冯雅雨的老婆,另两个死人应该是来杀他的人,现在看来可能是,那两人刚将冯雅雨的老婆杀掉后,就被冯雅雨给杀了!”
大腹便便的捕头崔广陵道:“我看了,那两人一人是背后中剑,应该是被偷袭了!另一人也许发现有人偷袭时已经晚了,被人家一剑封喉,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嗯,这冯雅雨的身手真是不错呀!”
这时那吴坚又道:“沈大侠对这里面的情况怎么看?”
沈霞裳道:“你们说说看,为什么冯雅雨的老婆要穿着男装呢?”
崔广陵笑嘻嘻地道:“莫非她喜欢,有‘异装癖’?”
吴坚道:“她自己在家穿什么不好,该她倒霉,正是因为她穿着男装,也许这两个小子才把她当成冯雅雨了,于是就成了‘替死鬼’!”说完向地上的那几个死去的人呶了呶嘴。
不知他是说的那两个黑衣人还是冯雅雨的老婆。
沈霞裳道:“吴捕头说的对,若不是她穿着男装,这两人也就不会将她错认为冯雅雨,也正是因为认错了人,才让冯雅雨有了偷袭他们两人的机会!”
吴、崔二位捕头连连点头称是。
沈霞裳又道:“也许她换男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冯雅雨准备带着她逃走了!要亡命天涯,躲避官府的缉捕,换作男装后,路上确实是要方便些的!”
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走,就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董泠泠已经默不作声地来到了门旁,将身体靠在门边的墙上,脸上一幅楚楚可怜,欲哭无泪的模样,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