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到,鹤仙居的宾客已被遣散大多,上官又去到姬玖房内,问:“姬玖,你会抚【兰陵序曲】吗?”
“怎么?”她不答反问。
上官九红也不恼,反倒笑嘻:“我让她们排了兰陵妃进宫的序曲,不知姑娘可否助我一臂之力?”这女子,是想进宫。
见她将心意表明如此直白,姬玖便点了点头。
“多谢!”上官九红又一袭红袍轻纱远去,姬玖在内心笑她前途命运坎坷,进宫后她一定会被勾心斗角、冷酷抛弃害死,可倘是没有进宫又只能日日受人欺侮,一切在姬玖眼里都不过都是一场场曲终人散的繁华。罢了,魏人,都不值得同情。
“小姐,您要上台了,韩夫人在叫您。”简歌替她理好了琴,抱起,等待自家主子发话。
姬玖只淡淡描了眉,点了些许朱砂红,珍珠粉、青黛一概没用,盘起了髻发,却任凭一两缕散下来落在耳边,若隐若现的遮挡着锁骨,隐隐绰绰是最致命的吸引。手饰、项链珠宝一概不用,独一根玉簪插入发中,她的妆容极为简雅,为的就是能让自己普通再一些,万不能让贵胄中意自己。一袭素衣青纱,倒多了几分病娇之感。
“走吧。”
“是,小姐。”
鹤仙居是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少不了姬玖的琴技为支撑,如今这里还坐着慕名而来的皇室。
上官九红精心梳妆了一番,旁人虽亦是,但,皆不如尔。她身着一件透纱红衣,勾勒出盈盈腰线,妖娆夺目,魅惑十足。见姬玖欲上台,点头示好,姬玖回敬。台下密集坐满,有贵族也有下人。士兵在一边围绕着,她在心里哂笑,可笑的魏朝,小小青楼竟也还需如此阵仗。
“此人便是京城第一琴妓!”不知是何人突然高喧一声,众人都唏嘘起来。
“爱卿怎如此无礼?擅乐者皆为师,况此人为京城第一,怎能以‘妓’称之?”是轶曙,一副少年模样,谈吐颇为文雅。她也不愿信,此人便是下令剿杀羌人思皇的儿子,他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残酷,甚至更甚,下令销毁一切有关金羌国的记载,掠夺金羌的金银珠宝,也一直在剿杀羌人。她恨不能手刃这些人。
“陛下,臣失言”
“无妨,今日南巡好容易才遇到,听说当年她拒绝过我父皇的邀请呢,今日想必有耳福了。”
姬玖从简歌怀里接过五弦绝琴,此琴乃上古玄木与玄冰而制琴木,鲸牙所制弦丝,世间绝无仅有。她迈着小步上了戏台,缓走到琴台,坐罢,扫了一眼人群,轶曙右边坐得最近的一男子,束着整齐的髻冠,眼眸略带戾气,冰蓝色的雾气萦绕在他眼角,可他的心思却不在这楼里的任何一处,嘁,不过假正经罢了,她自以为看透。
“铮——”她向前一抚,所有人便安静,她不自觉勾起一抹摄魂的浅笑。上官踩着每一键琴音,火红的衣裳与曼妙的身姿格外引人注目,琴音时而悠扬时而急促直上云霄,在戏台上似一团火吸睛十分。她一袭素衣倒似外边的雪。
奏毕,众人不禁拍手叫绝,【兰亭序曲】本是古筝之曲,节奏快时十分紧促,非常人能擅,她却似乎成了这曲中人,节奏曲调都十分还原,让众人仿有当时兰陵王妃进宫之时身临之感。
“妙,妙极了!”轶曙站起,众人亦跟随。
姬玖不予理会,欲抱琴离去,侍卫却将她拦下。
“姑娘留步,鹤仙居如今已被我们陛下包下了。”安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前方。
“何意?”她挑眉。
“便是这楼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乃至一草一木,现在都为陛下所有。”
她不答话,转身立在原地,没有表情。
“小姐。”简歌走去姬玖身边。
“民女拜见皇上。”上官九红下了戏台,体态轻盈的,活像一只火红狐狸。众人所见,无不为之倾倒。
“抬起头来。”轶曙似乎对她有些兴趣。谁不为美人折腰呢?
上官九红抬起头,满目含情,春波秋水在眼里荡漾,让人忍不住想怜爱。
“舞技倒是超群,可愿随朕回宫?”
“愿意,民女愿日日为皇上伴舞。”上官九红连忙叩首谢恩。
呵,可笑,姬玖倒有些忧心那女子了,她以为他看上的是她的舞姿,皇宫舞姬万千,也不过只是一时贪恋她的新鲜容颜罢了。如此单纯,又能活的过几时。
魏王轶曙一挥袖转身,“众爱卿随朕舅父征战南北,上朝也皆是辛苦,今日这里的女子倘若有中意的皆可带走,权当是朕的赏赐!”
这皇帝怎么荒诞无度至此?姬玖一手紧攥着衣角,略微忧心。这时有许多她面生的清秀姣好容颜女子往群臣里走去,自然有人乐的不亦乐乎,连谢恩都忘了。原来如此,姬玖这才稍放松了些。这些面生的女子都不是鹤仙居的人,而是皇上的人。赏赐,不过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楚卿何故,不喜欢?”轶曙瞧见那女子委屈得不行,楚涧离偏就不让她上前半步。
“并非,只是怕陛下这般,您的皇舅怕是会怪罪。”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