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不饿,你收拾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程蓁长大了。许鸢记忆里,程蓁还是穿着学士服讲话的样子,那个穿着t恤裤衩脸也不洗就来琴房弹琴的稚嫩面庞,已经变得十分成熟。
妆容精致,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将许鸢的目光吸了去,再看向自己的打扮,许鸢有些懊恼。
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这么糟糕。现在补救应该也不晚,许鸢换下全是褶皱的睡衣,套上还算顺眼的卫衣卫裤,出卧室后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程蓁,匆匆走向卫生间,把自己捯饬得像个人样。
“你要出门吗?”
程蓁端着两碗面条从厨房出来,看着打扮的规规矩矩坐在餐桌旁等饭吃的许鸢,不禁发问。
“不…不是…”
“不出门你穿这么正经干嘛?”程蓁把面条推到许鸢面前,递了双筷子给她。
“尝尝吧,你家只有面条,也做不出别的花样。小屹已经上学去了,晚上她说她自己坐公交回来。哦对,等会儿借我用一下你的卸妆油和护肤品呗。”
“啊…你用。你怎么…”
“我怎么来了?”程蓁瞧着许鸢明显的窘迫,觉得十分有趣,也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女儿打电话叫我来的,说她妈妈发烧发的昏迷不醒还不停叫我的名字,啧,我连夜赶过来看了你一宿,妆都没来得及卸呢,肯定得长痘了。”
许鸢刚清醒的脑子因为这几句又乱七八糟成了一团浆糊,只知道埋头吃着面条,做不出别的反应。
程蓁做饭好吃,普普通通一碗面条也做的很有滋味,许鸢莫名其妙起了泪意,红着眼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摔进碗里,又被许鸢十分不讲究的混着面条吃下。
“哭什么呀,快擦擦。”程蓁眼见着许鸢的头越埋越低,还时不时的吸一下鼻涕,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人竟是哭了。
递一张纸过去,出言打趣,心下却一阵酸涩。
许鸢何时这样爱哭了。
大学时,许鸢性子冷,不喜跟老师们交流,也不擅长搞社交,偏偏还是那种被欺负到头上了也不吱声的没脾气。
所以总是被老师们这里坑一道那里坑一道,什么好事都最后一个通知许鸢,什么坏事都把许鸢第一个推出去。
许鸢自己毫不在意,程蓁却是个一点就着的,得知许鸢受了委屈,常常拍桌怒起破口大骂,恨不得当场跑去把人揍一顿,许鸢好言相劝,才把人拦下来。
程蓁还记得,她问起许鸢为什么这样不在意,许鸢的回答。
“我只管弹好自己的琴,教好每一届学生,这些就够了,别的我都不想去计较,也不想去争。”
琴房有一扇窗,窗旁是暖气片。许鸢体寒,怕冷,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紧贴暖气片汲取温暖,裹着厚厚的毛衣外套,看向窗外的人工湖。
说这话时,许鸢穿着毛茸茸的白色毛衣,长发用皮筋随意束在背后,捧着一杯热咖啡,声音平淡,好似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四年的相处,程蓁确实极少见许鸢流泪。也极少有一句抱怨,她似乎一直都是那样平平淡淡的。
只有一次,许小屹在幼儿园和别的小朋友打架,那时候许小屹还叫陈小屹。当爹的陈尧明联系不上,许鸢一个人去学校被别的家长指着鼻子骂。
当时程蓁正在这所幼儿园做社会实践,那会儿她刚上大二,跟许鸢熟悉了一点,但还保持着客气的社交距离。
程蓁透过窗户看见许鸢淡漠的侧脸,不道歉也不反驳,任由两个没素质的蹬鼻子上脸。是可忍孰不可忍,程蓁收好盖了章的实践证明,冲进去把许鸢护在身后,据理力争的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
等没素质的家长道了歉,程蓁也装模作样的说了声抱歉,拉着许鸢的手把人拽出来,就看见门后藏了个小人,那是程蓁第一次见许鸢的女儿。
还是陈小屹的许小屹当年只有四岁,眨巴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躲在门后,偷偷听着屋里的动静。一开始看许鸢吃亏,急的不行,后来看见程蓁冲进去,反败为胜,又激动的要命。
“姐姐太厉害了!姐姐,我好崇拜你呀!姐姐,我跟你说,那个人就是大坏蛋,他爸爸妈妈也是大坏蛋,还欺负我妈妈,要不是姐姐你,妈妈还不知道要被欺负多久!”
程蓁笑得不轻,任由小人跑过来牵着自己的手晃来晃去。她百思不得其解,许鸢这样的闷葫芦是怎么生出来一个话痨的。
另一边的许鸢依旧沉默,也不挣脱被程蓁牵着的手。程蓁笑嘻嘻的和许小屹玩闹,得空凑在许鸢耳边悄声吐槽:“许老师,你的嘴巴要是有你女儿一半厉害,也不至于在里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一句玩笑话,程蓁没放在心上,过一会儿回头才发现,许鸢红了眼眶,在一旁默默垂泪。察觉到程蓁的注视,匆忙用衣袖擦了两把眼泪,抿抿唇,不说话,也不肯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