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秋,府里开始忙起来,梁老爷上任以后首次在家设宴宴请政要商贾。从菜品采购到邀请戏班子,大太太都让我细细跟着,几日下来,我只要看见床就粘在上面下不来。
正日子来临,梁公馆宾客盈门,门前香车宝马。席上有江南水晶虾、玉珠大乌参、原笼荷香鸭、蟹粉烧白玉、珍菌鲍鱼酥,更是少不得阳澄湖金橙橙的大闸蟹,听说京城四大名医施墨先生会在持螯赏菊的季节南下行医,也是为着这一口秃黄油。大太太是苏州人士,自然更是常常笑说“不是阳澄湖蟹好,今生何必住苏州”,配着西洋来的佳酿,中西合璧、宾客尽欢。
席罢,众人步行至外园支流上搭起的一处雅致的戏台子,只见那圆月姣姣,水波粼粼。四方白炽灯泡蒙了细纱透出朦胧光线,打在台子上,台上玉指纤纤、水袖盈盈,气无烟火,启口轻圆:“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要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哪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二分寂寞,三分相思,五分无奈,引得人心神荡荡。
霁月太太陪着大太太,赞道:“这戏台子精巧,太太真真是把这赏月变成了赏心乐事!”大太太也甚是满意:“初雪这丫头,有点心思。之前说如此这般,毕竟没有在他处见过,还有点不放心。这下子瞧着还真是巧思,她还给取了个名字叫‘水月台’。”
我趁着闲处,躲到廊道里,隔着段距离,那水月台倒和圆月融成了一幅画,看得我竟有点痴了。过了好一阵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背后有人,扭头一看,居然真的有个黑影,吓得我后退了几步,差点跌下台阶去。对方也似乎被我吓到了,迟疑了几秒来不及拉住我。我扭了脚,气急败坏:“你是谁啊,这样吓唬人!”
“在下纪天择,吓着姑娘,抱歉。”他的声音有一种磁力,像春风一样温柔。我不由得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月色下衬着他眼神莹莹,却如静水般清冷。我竟不知再说什么。
“雪儿,你在这里呀~”宜兰从拐角走来,还有她的明华师兄一起。我想迎上去,无奈脚腕一阵生疼,怏怏说道:“宜兰,我脚崴了……”
宜兰小跑了几步,扶住我,她这才看见旁边还有人。看清来人之后,宜兰立刻行了个礼:“纪师兄,原来你在这里。章伯伯一直在找你,大家都在等你弹上一曲才肯离开呢。”
“兰师妹,你陪初雪慢慢过去,我先陪纪兄进去。”明华师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