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正在前厅盘点账本,大太太派了柳青来叫我到她房里。
“初雪,你在我房里也快小半年了。这半年,我见你接人待物更是周到不少,心里也着实喜欢。想着有个得力的帮手,我也可以省心不少。但是每次见你陪宜兰去学校回来,总是有点闷闷不乐,一直想问问你。”
我惊讶于太太的敏锐,忙站起来答道:“太太,没有闷闷不乐。只是自从宜兰上了大学住校,不似从前可以天天一起打闹,每次送她回学校,总有点舍不得。”
太太拉了我的手让我坐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倒比亲姐妹还亲,也是难得。宜兰性子弱,虽然长你两岁,但反而听你的话,刚去学校住,也总说新同学虽然好,总也是想着你,有事可以一起商量。”
我被太太说得有点伤感,太太继续说道:“初雪,虽然你是从育婴堂里来,但我见你聪明伶俐,见识一点不差,可见这西洋人的育婴堂倒也是善人堂。如姨在我家也是几十年的老人,一直勤勤恳恳,尽心尽力,我也把她当自家人,前几日和她聊起来,她有一句话倒提醒了我。她说初雪这孩子,心大命苦,她这个做娘的心疼。若是当初是好人家领养你,可能你的人生会大不一样。”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酸,打断了太太:“太太,我娘胡说,我觉得她好着呢,我也好着呢。”
太太点了点头:“初雪,你想上大学么?”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竟然听到自己清晰地答道“想!”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每次送宜兰去学校,有分离的不舍,应该也有觉察不到的羡慕。
太太笑着看着我:“我就喜欢你这性子,有主意也有胆子。早上我已经和老爷提了,老爷也很是赞同,大同大学的平校长和老爷是老友。费用你不用担心,就当我借给你的,将来还我就是了。”我一听,激动地站起来,跪下连连叩头,太太连拉我起来。
周末,在校门口接宜兰,宜兰刚见着我就欢天喜地:“雪儿雪儿,听娘说你也要来一起上学,这太好了,太好了!”
“别嚷嚷别嚷嚷,八字还没一撇呢!”
“怎么会,我听娘说爹爹已经和平伯伯说好了呢!”
“嗯,老爷和平校长是商量了,可以给我一个考试的机会,能不能进去,还要看考试结果呢。”
“考试你会怕么?你不是神仙么?”
“当然怕,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考试过呢!”
“虽然你没有考试过,但平日里我的那些题,好多还不是你教我的。我老是怀疑你有一本武功秘籍,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我现在也真希望我有这么一本秘籍呢。兰儿,我第一次感觉好紧张呢!”
宜兰见我少有郑重其事的样子,也不闹了。
“你真的紧张呀?”
“当然真的!”这对于我来说,是梦里都做不到的美事,如何让我不紧张呢。
“梁宜兰,你回家么?”一个脸上洒满了阳光的青年迎面走来,高大健硕,衬得高挑的宜兰也娇小起来。
“章竞尧,你也回家么?”
“不啊,我出去买点吃的,晚上有杨教授的亚里士多德辩证论讲座,好不容易周末人少可以有座位。”
“你不提我倒把这给忘了,哎呀,雪儿,我也要去听,这周我就不回家了。”
“那怎么办,我本来还想问你一些数学题呢!”
章竞尧似乎才注意到我。“梁宜兰,这是你妹妹么?”
“雪儿是我朋友,我们家住在一起。雪儿,这是章竞尧,我的同班同学。”
章竞尧伸出手来,我没有和他握手,他尴尬地用手挠了挠头,问道:“你在哪个学校?女孩子学数学都慢,你有难题可以问我呀~”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宜兰忽然拉过我,轻声对我说:“章竞尧数学可厉害了,教授有时候都会被他问倒,如果有他辅导你,那再好不过了。要不,你干脆留下来陪我一起住在学校,反正寝室的同学回去了,我求平伯伯一下。”
我心里记挂着考试,数学的确是没有把握的科目,这样一来,倒也是机会难得,就点了点头。
宜兰对章竞尧说道:“章竞尧,你如果方便,就帮我一起教教雪儿,我们这两天就在图书馆里学习。到时候我请你吃新利查西餐厅的牛排。”章竞尧打了个响指“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