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王慨风风火火地来了芳华苑,先是坐下连喝了好几口茶。
窈君猜到多半与她有关,便坐到了王慨对面:“阿耶发生了何事?”
王慨捏了捏眉心,唉声叹气道:“前两日武陵王与东海王不是给你送礼吗?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不知怎的传到圣人那里去了,他非要见见你。我那是千般阻拦万般推辞啊,奈何圣意已决,没办法咯。”
窈君心里一凉,难不成她的婚姻大事要提前了?
前世她只在与燕序大婚之时见过圣人一次,成亲后就随他回了封地,再后来圣人就驾崩了。
窈君忍不住站起来徘徊,问道:“什么时候?”
王慨皱眉:“也就明日午后。”
窈君低低“啊”了一声,追问道:“阿耶可会与我一同进宫?”
王慨无奈地轻敲桌子,叹了一口气:“圣人说只你一人即可,他并不想见到我。”
他不放心地上前握住窈君的手,殷殷嘱咐道:“该说的可以说,不该说的就别说了。千万别惹圣人生气,失了我们王家的体面。”
窈君点点头:“女儿明白。”
翌日,谢氏专门过来为窈君梳妆打扮,挑挑选选大半个时辰,最终选了一件海棠红色的裙子,她为窈君整了整衣领,道:“这件显得气色好些。”又殷切叮咛道:“你这是第一次进宫,记得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窈君点头称是,上了马车往宫里驶去。
圣人早已派遣小黄门在宫门外候着,窈君又跟着他们进了宫。
御花园乃必经之路,窈君才行至一半,就看见燕翊在那里站着等人了。
果不其然,一见到她,燕翊双眼一亮,快步过来:“我听父皇身边的李中官说,他今日要见你。我怕出什么事就想过来看看。”
窈君心想如若出事,有燕翊为她挡着未尝不好,便轻轻颔首。
燕翊大喜,兴致勃勃地引路。
其实,不需他引路,窈君也多多少少认得御花园的路。因为前世她被燕翊强留在宫中寻死觅活之时,就是他抱着她出来散心的。
宫闱,不知困住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窈君情绪低落,就连燕翊跟她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她以为与燕翊同行的时光应当会很漫长,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御书房。
圣人的内侍李逊进去通报后,只传了窈君,燕翊坚持跟在她后面,李逊不好拦他,只得放行。
前世为了与燕序的大婚,窈君被宫里来的教习嬷嬷拉去学习了一番宫廷礼仪,是以眼下当她规规矩矩、毫无差错地行完叩拜大礼后,宣怀帝对她多了几分赞赏。
“不愧是王慨的女儿,是个知书达礼的。免礼吧。”
窈君恭恭敬敬地站着,又是盈盈一拜:“谢陛下。”
宣怀帝笑意横生:“翊儿,你怎么也来了?”
燕翊勾唇一笑:“孩儿来给阿耶请安,难不成阿耶不欢迎孩儿?若是如此,回头孩儿就向母妃告状。”
“好好。”宣怀帝朗声笑着,目光看向窈君:“可曾读过书?”
窈君如实回道:“读过四书五经,其余杂书也有涉略。”
宣怀帝失笑道:“王慨他这是,要把女儿培养成博士呐。”
窈君道:“非是阿耶之意,而是妾身自有向学之心。前人曾说‘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1],妾深以为然。”
宣怀帝又上下将她细细打量一番,道:“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倒是个不同的。果真和王慨一个性子。”
窈君低眉敛目:“妾身不敢当。”
宣怀帝道:“今年多大了?”
窈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今年十四。”
宣怀帝抚掌一笑;“是可以许配人家了。我见翊儿对你颇为上心。你觉得他如何?”
“武陵王一表人才,自是极好的。”窈君唯恐圣人待会儿一道赐婚圣旨就下来了,也不管临行之前王慨与谢氏的千叮咛万嘱咐了,急忙跪下叩首道:“妾身斗胆,妾身并不喜欢他。”
宣怀帝笑意渐失:“哦?依你所言是心有所属了?难不成是东海王?”
窈君伏在地上:“妾身惶恐,配不上两位大王。”
宣怀帝没有回话,周遭空气似乎凝固,仿佛一根紧绷的弦。
燕翊上前打哈哈道:“父皇,她不过才十四,还未及笄,您不必……”
宣怀帝打断他的话:“朕让你说话了吗?”
燕翊一怔,看向宣怀帝阴沉的面容,急忙跪下道:“孩儿知罪。”
窈君道:“妾身心直口快冒犯圣颜,罪该万死,只求圣人不要为难妾身家人。”
“如今你又知罪该万死了?你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理?自古以来,君命是不可违抗的。”宣怀帝斜眼瞧她,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喜怒。
窈君没有回话,燕翊忍不住道:“阿耶,您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