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凉，树枝摇晃，落叶窸窸窣窣四处飘散。

时间还早，叶然兴致所至绕了个弯。

刚绕过去，她就后悔了。

视线扫过其他，最后聚焦在十米开外的汽车上。

黄叶落上手腕的同时，她像被那蓝色车牌打了一耳光，脸上火烧火燎一阵疼。

洒水车经过，喇叭里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总能成——”。

她把黑色棒球帽的帽檐拉低了一些，火速远离。

自行车在街上飞奔，生命在街上流逝。

家就在三公里外的地方。家好像远隔天涯。

拐角处有人蹲在草丛边，路灯亮起，为她周身笼罩了一层细腻的光晕。

那人似乎在投喂什么。安安静静，专心致志。

叶然回到房间，胃痛再次袭来。找出胃药，加量吃了。点好外卖后抱个热水袋等着。

风势渐猛，她起身去收衣服。

站在阳台上看向远方，黑夜再次吞噬了白昼，天光尽皆堙灭。

目之所及，写字楼里依然通火通明。那是无数人用青春点亮的微弱光芒。

这座城市很有趣。

高楼大厦把人修饰得华丽清高，似乎天衣无缝。

据说这条街上有个男人，猥亵过一个小女孩后竟仍若无其事地同她打招呼。

据说有个女人，衣衫轻薄，盘发戴簪，把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以此来愉悦生命。

这些古怪和畸形，像下水道的潜流般淌过城市，而流出地面时又那么清澈，那么正常，散发着正人君子式的典雅。

新买的数学卷难度很高。眼前这份的压轴题就有些超纲，解出答案花了近四十分钟。

草稿本上写了满满四页，叶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又想起了那五位数的车牌号。

还有，黑色汽车旁的两个人。

前天叶盛川给她发过一条信息，问钱还够吗。她说够。

叶盛川说你已经长大了，照顾好自己。她回了个“嗯”字。

外面电线杆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叶然打开外卖盒，边吃边看手机，首先清空昨晚的下载记录——《巴啦啦小魔仙》第24集。

私聊群“不投不是人”里接二连三弹出新消息。

【闰土且慢】：slxybbsthread-121htl

【闰土且慢】：请同志们踊跃参与。

【正义】：猹，别搞事。

系统提示：“正义”修改群名为“奋发图强的我们”。

【闰土且慢】：班长别躁，截图伺候。

图片中是一道题。

标题——《秦越追到叶神的概率》。

a，秦越脑子瓦塔。

b，除非叶神眼瞎。

【芸姐】：猹猹忘了，有节操的选择题必须具备四个选项。

【半仙】：体委快揍他。

系统提示：“校花”修改群名为“东边永比西边强”。

【闰土且慢】：苏格拉底说过，人要学会随机应变。

【校花】：猹猹的嘴，骗人的鬼。

【半仙】：辛苦学委多说几句。

【闰土且慢】：都别叨叨，快去投票。

众生聒噪，与己无关。叶然吸溜着面条，打开电脑搜了部电影。

电话铃声响起时，屏幕上贞子正披头散发爬出水井。

“甜甜，我后天中午就回去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买礼物。”叶然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不行，礼物必须要有。”

“”

“想要什么你列个单子，最迟明晚发给我。”

“真不用。”

宋樱明显生气了：“你再不说，那我就自作主张买了。”

合上外卖盒，叶然“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爱你”和亲吻的声音，贞子刚好穿过电视。

雨滴打在窗户上“噼啪”乱响，空中“轰隆——轰隆——”的声音此起彼伏。

每次电闪雷鸣，叶然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大雨如注，地上水流漫过脚踝，漫天阴云凝聚成了哥斯拉。街道两旁树木苍翠，花朵鲜艳欲滴，红的像火，白的像雪。巷子里，一柄小花伞伞柄朝天立着

六年来，这些画面挥之不去，像被刻进了骨髓里。

雨下了一整夜，睁开双眼，已到周五。

最后一节课，辛琥晃悠悠进来。

二十多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试卷。

“咱班最大的优势是，人少，座位间隙够大，都不必浪费时间布置考场。”

辛琥的得意之态溢于言表，同学们却叫苦不迭。

“考考考，每周考数学，每月考全科，没完没了。”

“我就是台没有感情的答题机器。”

“我的青春，全都浪费在了试卷上。我恨。我恨。”

辛琥呷完一口茶：“都别忧心啦，本周的题目简单到不忍直视。”

刹那间，教室里怨声载道。

“老师，那是对你而言，我们又不是你。”

“某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忍不了了，我要喷火。”

“调皮的老师没人爱。天蓝蓝，心塞塞。”

叶然依然提前半小时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