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誉琛让我住在王府内,他让家中下人将从前的听月阁打扫出来,一切都恢复如常。
可我孑然一身,已经并无所求了。这一年屈辱的折磨,给我的身体带来许多严重的后遗症。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呢。
只一人,我仍放不下。
“你将阿熹替我寻回来。”
那双沉静似墨的眼睛注视着我,他答应了。
阿熹是在春玉楼被人找到的,她挂了个“紫藤”的牌子,被发现时春玉楼妈妈正要将她带去客人房里。
我只从她嘴里听得这些,之后的事情,我没有再问,正如阿熹也未曾过问我在南境的经历一样。
她的性子安静了许多,从前我们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有说不完的话。如今却相顾无言,只是对视一笑。
我俩披着薄毯依偎着坐在一盏油灯前,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孩子般稚嫩的面庞。
“阿云,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问她,我随王爷去征讨南境的事有多少人知晓。
“只有我和王爷身边的卓林知道。王爷回来后,府上便办了丧事,对外说是因疾病暴毙而死。”
“王妃呢?王妃又为何殁了?”
“西北侯参与了此次莫太后引发的叛乱,王妃本不用死,但在西北侯爷被赐死的当日于府中自缢身亡了。”
我沉默不言,好一会儿后,我抬头笑着看向阿熹。
“阿熹,你想嫁人吗?”
“什么?”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像个孩子一样缠住她的胳膊,“新娘子的衣服都可漂亮了,阿熹不想做新娘子吗?”
“小姐,我如今是嫁不了人家的。”
阿熹鲜少叫我“小姐”,平日里她都唤我“阿云”。我从未如此心疼过她,从小我便知阿熹是双亲皆亡的孤儿,只将其看作与我一样的同类,那种复杂的感情里有怜惜,但更多是我与她互相取暖的归属感。
我知道我无法继续坦然地存活于世,我想在最后看着阿熹有幸福的生活。
我轻轻抱住她,我说阿熹,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做新娘子。
我求南誉琛为阿熹置办了嫁妆,秋日的一天,阿熹顶着红盖头风风光光从南靖王府的大门走出。无人会在身后置喙她的身世经历,因为她是王府已逝夫人的义妹,南靖王府,是她日后的娘家。
阿熹出嫁的当晚,我让小厨房烧了一桌丰盛的菜。深秋的晚上凉意深重,我就着一壶烈酒,独坐庭院的石桌旁,忆起曾经的往事。
醉意袭来,恍惚中我看见有一站立着的身影,那人将我打横抱起,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一阵檀木的香气。
阿熹走后,南誉琛安排了几个丫头在我院中,入了冬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大部分时辰是睡着的,大夫开的药一碗接一碗地灌,后来实在觉得苦,也便不再喝了。
南誉琛有时会来看我,但我都睡着,这都是醒来后侍奉我的丫头告诉我的。
冬至这天晚上,我的精神难得的好,让小厨房做了菜,和院里的小丫头们围在一起热腾腾地吃饺子。看着她们红扑扑的脸蛋,我想起从前和阿熹在隋府的日子。那时夜深了我总会叫起阿熹去小厨房偷吃些糕点,幽幽的烛光下,阿熹的脸也是这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