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纯钧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站着两个少女。李绯看见她醒了,告诉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靠着染尘,纪纯钧、李时、李绯以及宗祺在内的几个人都进了书院,李绯和宗祺给纪纯钧在钱庄开了户,六千两一分不少地给了她。
纪纯钧听到这话,猛地坐起身来:“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你弄伤了周先生的宠物,他要收你作关门弟子。”
“咳宠物?那条巨蛇?”纪纯钧发现嗓子哑得冒火,正端起床边的水来喝,听到这话,呛得咳嗽起来。
“说是洞口本来设有机关,但是洞口被埋了一半,机关没启动成功,让你们碰上了。”屋内另一个少女说道。
“那谁放的白鸟,谁炸的坡,还有荧惑叶成呢”
听到这些问题,李绯神色不由凝重起来,脸上泛出几分害怕来:“叶成死了。”
“死了?!”
“对,你昏睡了三天,后来我们去查,除了考场内有些普普通通的肉块,关于荧惑,一点别的证据也没有,三殿下把情况报了陛下和书院之后,叶成就被押往大理寺待审了,人还没到,他就写了一封认罪书,自尽了。”
“他认什么罪?”
“他说自己一时激愤携带火药,自知罪大恶极,无颜面对父母朝廷”
“他根本不是砾城人,这算是被灭口了,倘若能在书院就审审,说不定就吐出什么来!”纪纯钧皱眉道。
“是呀,他走的时候还狂得很,口口声声说我们污蔑,谁知路上就死了,仵作验了,千真万确就是他。我父皇近日忙着查朝廷贪腐,没想到那些一个赛一个两袖清风的老家伙竟明里暗里贪了那么多银子,我父皇大怒,要肃清官场,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派了监察御史去各个郡县清查,我们没证据,父皇也顾不上我们。”李绯委屈道。
另一位少女接道:“我听我爹说,好些查出贪腐的,全家不是充军就是流放,或有生的好的,也是卖去做歌伎小官,陛下这回是动了真气。”
几条乱线掺杂不请,线索就这样断了。
书院的先生总共也就十来人,大多是江湖异士,或是退隐的官员,虽然是八仙过海各有神通,待在横山却只是图清净或是朝廷强大的物资供给,书院替朝廷培养人才,朝廷给书院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清净地,二者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因此书院似乎也不很关心考试中的事,按部就班地开学了。
要说学子们即使担着武试的压力和风险,也对书院趋之若鹜的理由,不仅仅是为着同进士出身的名头,更是因为书院中着实藏龙卧虎,众所周知的就有急流勇退的前任宰相萧恕同。
萧恕同虽然隐居横山,却是声名在外,随便抓个读书人来问,十个有七个都拿他当学习方向,还有一个自称当代萧恕同。当今皇帝李景行年少时虽是太子,路走的却并不容易,先皇年少时东征西讨,一路踏平西域七州,逼得蛮人割地求和,才有了后来三十多年的和平。
先帝寿命不长,儿子却不少,他戎马半生,没分出几分温情给他的孩子们,先帝在战场领兵厮杀,朝廷内部却乱得一团糟,几个皇子看着兄友弟恭,暗地里却和朝廷官员结党连群,把代理朝政的小太子压得喘不过气,李景行那时候不过弱冠之年,若不是萧恕同鼎力支持、把持大局,群狼环伺之下,李景行恐怕也活不到登基。
先帝为人赏罚分明,当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忠臣,后来大多是是高官厚禄。蛮人求和后,论功行赏,骠骑大将军李炽当列第一,可事实上,武官到这份上,也没有什么位份可以再进了,先帝把他当出生入死的兄弟,特赐国姓“李”,还要封他“第一功臣”。
李炽不仅不受封号,还自请镇守流沙河,李炽妻子早逝,只留下一个儿子李时,不出十年,李炽就反复上书请求把李时也接到驻地,先帝疑是李炽习惯了行军生活,不知京城繁华,便劝他心疼稚子孱弱,让李时留在京城,等大些再入军中不迟,可耐不住李炽反复上书,无奈准了。
事实证明李时实打实是带兵打仗的料。西域投降后,西域王子参旗以铁血手腕直取了西域国王的项上人头,把当时的下一任国王,也就是当时的王女玉井赶出了王城,谁知玉井忠诚的部下极多,在西域民间也素有威名,竟在西域边境分裂出一个小国来,改名天庾国。
蛮人的身体里大约都流着金戈铁马的血,玉井称王不过几年,便吞了西域好几个大州,参旗王位来的不正,一边要稳固人心,一边要恢复农牧业保证给大李的上贡,左支右拙,让玉井打的节节败退。
等打到易守难攻的以勒川,玉井再难进一步,休整了几年,又三天两头地跨过流沙河,骚扰当地的驻军,倒也不实打实地打,只是偶尔抢一抢钱粮,李炽追究起来,就说虽然很痛心天庾有这样仍然野蛮行事的子民,但这些人王廷也管不了云云。即使抓住的蛮人都一一招供了,玉井还是会派使者来痛陈这些人的可恶之处,自己是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李时刚开始还以为蛮人都是些直来直去的莽夫,听过几回才明白,蛮人只是说中原话时显得笨拙了些,兵家在诡的道理,他们也懂。
先帝对李时着实上心,在京城的十来年,不仅对他百般疼爱,功课武功也一点没让他落下,李炽对孩子也丝毫没有珍视的态度,李时十四五岁时就敢让他独自带兵去对付流窜的蛮人,李时把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进步得一日千里。
李炽向来治军严明,对地方官场却极少干涉,李时十六岁时,玉井通过几年的渗透,终于买通了几个当地官员,夜渡流沙河,攻了一个屯粮的小城,被买通的官员大开城门让蛮子长驱直入,玉井周密计划了几年,带了五千精锐渡河,守军殊死反抗仍是不敌。
少年李时带了支五百人的小队,恰好巡至附近,有如天降一般,入城如同无人之境,无人能挡一路杀到蛮人大营,控制了玉井的营帐,李时当着玉井的面一刀刀杀光了叛国的官员,传言玉井咬牙切齿地写下新条约时,李时脸上的溅上血还热。这当然是胡说八道,除了李时本人,谁能知道那血热不热,但可以肯定的是,天庾从此又加了一成的岁贡。
在萧恕同的大力主张下,民间得以自由通商,只有盐矿等还牢牢把握在朝廷手里。这样一来,手工业和纺织业便迅猛发展起来,金属冶炼更是推动了机括的快速迭代,新兴漂亮的陶瓷锦绣层出不穷,军用甲衣和武器得到了自下而上的升级,这时候绝妙的设计还往往出自民间,后来先帝干脆设立书院,给民间高手提供支持,有些人凭着这手艺直接进入军中,使得机括的应用更为快速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