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1 / 2)

众人虽先头已经听纪纯钧说过一回,此时身临其境,还是被眼前这血腥的画面震住了。

那吊着的少年有些功夫在身上,左右晃荡,熟练地躲闪着凶兽的扑咬。

纪纯钧抢过一把弓箭,张弓便是一箭,这一箭力快得众人还没看清,瞬息之间便穿入一只豺狗的咽喉。

那豺狗凄厉地大吼一声,挣扎了两下就摔倒在地。

奇异的是,其余众兽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或有几只看了那倒下的豺狗一眼,仍执着地去咬吊着的人。

那吊着的人看见这一箭,扭动身体,嘶声大叫起来,有了纪纯钧这一箭,众人放下心来,纷纷张弓放箭,密密麻麻一场箭雨朝兽群袭去。

或有人拉不开弓,或有人射得歪的离谱的,纪纯钧都一一上前去纠正他们的错误。

少女们心里还只是感激,八百年没和女子近距离接触的少年们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难免脸上发烧,心动神驰。

纪纯钧看见人家恍惚脸红,反而装作没看见,更使劲儿地人家的眼睛看。

李时只是冷冷地站在旁边看着。

纪纯钧刻意最后才晃道低眉敛目的李时面前,拿着把弓转啊转:“啊那什么李公子,要不要我教教你?”

李时抬眸看她一眼,面不改色道:“不必。”

纪纯钧轻轻巧巧把剑一收,拖着长音说话:“好——吧。”

箭雨密密地下,宗祺等人箭术其实不错,只是这距离委实有点远,力道准头不免大打折扣,谷中凶兽固然疯狂,倒也知道躲上一躲,这躲来躲去,又要顾忌那个被吊着的,都射不中要害。

饶是这样,一刻之后,谷中凶兽也被射成了筛子,倒了一地。

纪纯钧一抬手:“收。下去吧,我在前头给还能扑腾的补两刀,你们把还能用的箭和徽章拿回来。”

李绯听到这话总算睁了眼:“我就不下去了吧”

应不识:“殿下不看蛊了?”

李绯:“母蛊一死,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没什么好看的。”

纪纯钧把她往下坡一拉,李绯站不稳,只能往纪纯钧手上靠,飞快地往坡下奔去。

宗祺正想喝止,但二人已经跑远了。风里传来纪纯钧大声的笑:“哪——有——这——么——快——死——啊——”

众人赶忙追上,到了坡下,纪纯钧在前面给还在翻腾的抹脖子,李绯在众人簇拥下小心翼翼地查看。

这一看,李时不由一惊,地上凶兽的伤口,竟渗出滩滩黑血来,但之前那疯虎的伤口流的却是鲜红的血,这正与李绯的说法不谋而合!

母蛊一死,子蛊消散。

“不会是真的吧?这蛊师不会还考进书院和我们做同窗吧?”

“好可怕好可怕,不会是个蛇蝎美人,靠蛊术吸人精气吧。”纪纯钧放松下来,开口就是胡说八道。

“多半不会,有蛊师在,岂能失手弄死蛊母,把老虎放出来,更不会拿着‘荧惑’替白濯做事。”李时开口道。

李时极少开口,他一开口,众人都支起耳朵去听。

宗祺:“你是说,是白濯自己不知从哪弄来了‘荧惑’,又操控不好蛊母,所以才放了老虎,还吊着这么个人放血?”

宗祺一说放血,李绯小声啊了一下,刚哭过的眼睛敏感的很,又涌上泪来:“他他不会把蛊母种在他身体里”

众人沉默半晌,可能是今天见的奇闻异事实在太多,先前已经被白濯的狠毒狠狠惊过一回,再没有多余的惊讶分给他了。

被吊着的那位不仅身手不错,而且幸运的很,这么一通乱射,他不仅一点擦伤都没有,身上的伤口貌似也已经开始愈合,许久不流一滴血了。所以众人心里怀着对他的鄙视和先前被辖制的怨念,也不把他当伤患看,在底下悠悠地点徽章。

十九枚地徽。

李绯:“够了。”

少年们再顾不得什么风姿仪态,崩了一日的神经猛地松下来,欢呼起来,互相宽慰恭喜,好不热闹。

李时当然还是要顾及的,所以并不欢呼,捡了一把地上的弓。

他把弓拉到最满,瞄准松手,那箭离弦而出,稳稳咬断了吊人的绳子。

少年一下子坠到地上,李时正要动手把他身上结实的跟网似的绳子解开,纪纯钧飞奔过来,一抽刀往那少年身上一带:“你别碰他,这蛊玄的很,先让殿下看看。”

李时正想点一点头,却看见纪纯钧那一刀虽然又快又准,却并不收敛,那少年身上上身衣裳随着绳子一齐裂开。

那少年终于得以解放,正在活动自己被勒出血的一张嘴,没注意身上隐隐露出的一点肤色来。

李时脸上一沉,点了一半的头尴尬地僵了僵,这回瞪也懒得瞪纪纯钧,果断回头叫李绯去了。

纪纯钧本来来得急,一时手下没有轻重,怕李时觉得自己连刀都收不住,大觉丢脸,正在想法子找补,看见李时表情,顿时恍然大悟,干脆摆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宗祺等人围着李绯,对她要亲手给人切脉的想法表示强烈反对。

“殿下千金之躯,怎可给这么一个不知道来头的外男切脉,兹事体大,殿下三思而后行啊!”

“正所谓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殿下行为事关皇室声誉,还是把他带回去交与太医院吧。”

李绯贵为公主,身上若有皇帝百中之一的气势,此刻也不会被这些人轻易拿捏,可惜她一分也没有,而是一身精雕玉琢的娃娃气,反驳的话说的也像是在撒娇:“那万一把他带回去母蛊已经死了呢?”

应不识突然凉凉道:“殿下既是医者,难道以后非高门大户,一律不医吗?”

从前在大李,医者不过是同修鞋唱戏一样的下九流,但当今皇帝继位以来,却极为重视医家,把太医院更名为济世阁,让太医们除开御用医者这一层,还能广纳贤才,后继有人,这些年无论是民间上的赤脚医生,还是各个府上的大夫,地位相比几十年前都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年民间还流行了一些信仰,认为医者乃是神仙降世,扶危济病,因此,无论谁见了医者都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许多多年难以解决的疾病也得到了大规模救治。

虽然这样,人心中的成见还是积重难返,医者地位再怎么高,在政治、权利面前也还是什么都不是,李绯之母赵停玉,也就是当今皇后,乃当今丞相之女,可谓是覆盖了半边朝堂。

就算李绯是个除了学医上点儿心,整天变着花样跟帝后撒娇,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后一党表面不显山露水,却依然坚定认为,她比那满腹经纶、论道经邦的太子强,将来肯定能够女承父业,延续赵式一族的荣光,如今不学无术,只是年纪尚小,仍需要一番磨砺。

李绯本人当然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但是宗祺明白,所以听到应不识这话,众人不禁沉默,生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不可能当一个单纯的医者,但李绯目前看来,还真是这么想的,这话无疑戳到了宗祺等人隐秘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