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是云苓从未见过的悲伤，深入骨髓。

“阿、阿苓？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炎看见了她，表情浮现出明显地慌张，下意识想将门给关上。

云苓却先他一步，闪身冲了进去。

“阿苓！”

傅炎追了出来，然而云苓已经站到了楚陌的床前。

他比她上一次看到的样子，更加虚弱了，云苓恍惚间觉得，楚陌的状态她很熟悉。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想起来了。

曾经她泡了噬心灵散成为了药人，一次又一次为白落霜放了血之后，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他，怎么样了。”

云苓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傅炎嘴唇轻颤，目光不忍心落到楚陌的身上。

“很糟糕，恐怕……撑不过一个月。”

“那盏凝魂灯，究竟有什么用？”

云苓看着楚陌的心口，始终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傅炎依然不肯说，云苓捏了捏拳，干脆利落地转身，“我去毁了它！那已经不是我了，还假惺惺地做这些干什么？”

“阿苓！”

傅炎猛地拉住她，声音哽咽，“你以为，你能重新活过来，你的魂魄能够完整安然，是因为什么？”

“……”

云苓的动作瞬间停顿，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炎真的撑不住了，他知道的一些秘密，随时能让他崩溃，他不明白，明明他们谁都没有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盏凝魂灯，凝的是你的魂魄！是楚陌用一碗一碗心头血生生养出来的，阿苓，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之后，就再也不怕你的魂魄出问题了。”

傅炎悲痛欲绝，“可他根本，已经不能取血了，他的血，都用来做成了你的伤药，他哪里还有多余的血能取！”

“……”

云苓猛然间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

就好像有人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不留一丝缝隙。

她慢慢地伸手，将脸上的白纱扯掉，她的皮肤仍旧凹凸不平，然而比起她见过的白落霜，要好了不止十倍百倍。

可是傅炎说，她用的那些药膏，是用楚陌的血，炼制出来的？

“阿苓，吸气，你快点吸气！”

耳边有人在跟她说话，声音听在云苓的耳朵里，蒙蒙的很不真切。

她的指尖在发抖，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

怪不得，她的伤竟然真的能好，怪不得，楚陌不管怎么修炼高阶心法，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怪不得，他身上会有微甜的香气！

云苓如今回忆起来，那明明就是鲜血的腥甜！

“为什么，我不需要他做这些……”

云苓喃喃自语，她没有打算找楚陌报仇，她也不需要他赎罪，为什么他要做这些？

“他说，这些与你无关，是他对他自己的惩罚。”

傅炎的声音轻不可闻，缓缓地走出了屋子。

楚陌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他……无能为力。

……

傅炎成为了云药阁的代掌门，一些长老不服气，他却拿出了楚陌亲笔的授意。

只是这些都与云苓无关，她每日都会来楚陌的屋子里，看着他发呆。

“阿苓，这些药是他之前就炼制好了的，你若是不用，便是浪费了他的苦心。”

傅炎将一大堆玉瓶放到她的面前，那股微甜的气味让云苓头晕目眩。

这些瓶子里装着的，是楚陌的血，是他的生命，云苓沉默了半日，打开玉瓶，一点一点将药擦到伤口上。

“你想让我用，我就用。”

她忍着作呕的微甜气味，仔细的，将所有伤口都擦到，然后仍然安静地陪他。

楚陌始终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云苓就开始跟他说话。

“缥缈峰出了件怪事，有弟子在十五那日去了后山，从此没有回来，傅代掌门让人去巡山，却发现他死状凄惨。”

“十五那日的规矩是你定的吗？可这件事定然与你无关，大家都人心惶惶，猜测缥缈峰是不是真的有可怕的凶兽。”

“你还是早些醒过来吧，代掌门为了此事焦头烂额，还要每日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白落霜呢？从上次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她还在缥缈峰吗？”

云苓随意地说着，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她只是不想让屋子里安静下来。

那样的话，总觉得，楚陌就已经不在了。

傅炎第一次听见云苓说话的时候，以为是楚陌醒了，大喜过望地冲进去，却看到她平静地自言自语。

那一刻，傅炎的心酸疼酸疼的。

后来，他有时都不敢进去，他不想看到云苓自以为平静的表情，其实已经濒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