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鸟类尖锐的喙。
他们,还是被秃鹫追上了。
他的背、露在外侧的手臂都在告诉他的大脑它很疼,密密麻麻的锐痛却让白弋迟清醒过来,他弓起脊背,抱紧怀里的幼虎,防止有秃鹫钻空子。
他不敢去想后背的样子,肯定很可怕。
在一片尖声中,他清晰地听见了玄瑀的声音:“放我下来吧,这样跑不远的。”
白弋迟感觉嘴里全是腥气:“能不能……闭嘴啊,蠢老虎。”
玄瑀沉默了会,然后轻轻勾住他的衣领,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脸上的血和汗水,声音几乎算得上蛊惑:“你右手边,出现了一扇黑色的门,看见了吗。走进去,你就可以回去了。”
在一片强烈的痛苦中,被带着柔软倒刺的舌头舔过的感觉那么明显,白弋迟说:“闭嘴吧,我肯定能带你找到安全的地方,说到做到。”
接下来,像是听到了他的回答,白弋迟真的在远方看见了一处熟悉的洞穴。
——是他们曾经在血渊住过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当有了希望与终点之后,白弋迟感觉身体都轻了许多,甚至能在脑子里想,预言家竟是他自己,预言家,刀了。
玄瑀也看见了那个洞穴,明显震住了,他从来不知道,他识海里还有这么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个洞穴,就像孤岛,像污泥中的玉石,格格不入,又温和地散发着温润莹莹的光芒。
秃鹫们在洞穴出现后,疯狂地利啸起来,疯了似地撞击在白弋迟身上,瞬间把白弋迟撞倒在地。
而玄瑀也从他手里掉下来,那些渡鸦窣窣叫着,利爪向玄瑀的眼睛抓去。
白弋迟扯下已经破破烂烂的袍子,拼尽全力抡起来,把那渡鸦砸落,然后不管不顾地扑过去重新抱起了玄瑀。
“听好了,咳咳,”白弋迟嗓音带着嘶哑,“我救你,只是为了救你。不开心就直接说,嘴长出来就是用来交流的。”
玄瑀抓紧了白弋迟的衣领,道:“我听到你和石鉴心的对话了,我以为……在你心里,我就和那颗澄魂石一样。”
艹。
就这?
白弋迟差点被气笑了,三句话,让他十八天撸不到猫。
但转念看见这血渊,他又好像理解了玄瑀敏感多疑的心,像是独自在丝线上行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老虎的警惕。
好吧,好吧,白弋迟想,等他回去要把玄瑀撸秃。
“知道、咳咳,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玄瑀第一次产生这种焦急愧疚的情绪,“你声音……你别、别说话了。”
距离洞穴只有几步之遥,白弋迟几乎是跪着过去的。
最后,他把没有被秃鹫啄伤一点的小老虎送进山洞里,脸上露出个得意的笑:“看吧,我做到了。”
一丝血顺着他开合的嘴角落下,啪嗒砸在泥土上。
老虎站在安全湿润的山洞内部,定定看着眼前的人类。
这个人逆着光,血渊昏沉的日光透过他凌乱的黑发到他眼里时,似乎都变得明亮温柔起来。
他看见了血、看见了灼伤的肌肤、看见了坑洼的骨肉,看见了被啄出的白骨……但最后,他只看见一个笑。
他说:“谢谢你。”
他说:“这里很安全,我把门打开送你回去。”
他说:“醒时见。”
于是,在青年力竭昏死倒地的前一秒,地面出现一道黑色的门,静静将青年送回了他的世界。
只剩下烈烈腥风中,一件白色的破烂衣衫在洞口随风鼓动,一如当时。
外面,那些鸟还是尖叫,却被一件衣服,一个小洞穴挡住。
玄瑀似乎听不见那些刺耳的词汇,只怔怔看向地面——那里有一朵小花。
白色的小花宁静地散出阵阵冷香,它的根立在一滴血上。
玄瑀想起来了,是那个人说话时从嘴角坠落那滴。
在他识海这片荒芜的干瘪土地里,因为一个人,开出了第一朵花。
它会在这里扎根,长大,在他心里这块土地。
玄瑀小心翼翼伸出爪子,又缓缓收回了,只是趴在那里,静静看着这朵花摇曳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