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半夜,白弋迟是被热醒的。
身边像放了块烙铁,白弋迟扶着额角起身,就看见玄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眉头紧皱,整只老虎都因为高热而战栗,喉咙里发出兽类痛苦的低吼。
果然出事了,他就说发热是有伤,生长热怎么会烫成这样,这老虎还喊他别管,蠢老虎!
白弋迟又气又急又惊,用毛巾浸满灵液,准备放在老虎额头上降降温。
就在他手触碰到玄瑀额上花纹那一刻,诡异的王字花纹散出红光,下一瞬,白弋迟的神魂毫无防备地被吸入了玄瑀的识海!
白弋迟一脸茫然地站在一脸血红荒芜的土地上,头顶上是低压猩红的天空。
没想错的话,玄瑀的识海,是血渊的精华版。
无形的业火从地心窜起,白弋迟如今是神魂,而且受着伤用不了灵力,白净的脚心直接被烧得通红。
四周没有一个活物,连一根草一朵花都没有,也没有玄瑀的身影。
而他身后响起了尖锐的喧嚣,白弋迟回首看向天空,只见远处,成群的渡鸦和秃鹫像阴云一般,覆盖住整个地平线,铺天盖地向他这边席卷。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个血红色的天空,是由一个个极其微小的红字密密麻麻组成的,而那些词汇……“畜生”“祸星”“妖种”“父母都厌弃的杂种”……
这时,白弋迟似乎知道了那些秃鹫在尖叫些什么——他们嘶哑的喉咙里在不断重复、再重复这些词汇,在整个识海回荡。
玄瑀的神魂每天就在这种识海里面??
……这不黑化才怪。
识海是修士极为重要的地方,是神魂居所,也是心灵的投影。世间大部分人的识海连最亲近之人都会防备抵触。
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但这么一个刷信任的好机会,白弋迟才不会放过。而且不知道玄瑀闹什么,最近不给他撸了,必须和他说清楚。
白弋迟抿唇,抬脚在滚烫、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跑了起来,也不管ooc不ooc了,大声喊:“玄瑀——!!”
这些秃鹫一看就是冲着玄瑀去的,他要比这些怪物更早找到他!
渡鸦离他越来越近,白弋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见荒芜的平原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幼虎和第一天见面时一样,浑身是血。后爪上被绑了一个比他自身还粗的铁链,尽头连着一个硕大的铁球,把他定在了此处。
玄瑀正平静地站在腥烫地土地上,虎眼里是寂静的虚空和苍凉,就好像这个识海不是他的。
直到看见白弋迟跌跌撞撞跑向他,老虎眼里才忽然聚焦有了神采,绷直了身体,声音嘶哑:“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白弋迟跑得有些喘不过气,一边提剑砍向那锁链,一边断断续续解释:“我也想知道!跟我走!”
玄瑀却拒绝道:“不要。”
“你……如果我之前让你误会了,我先说声对不起,”白弋迟气道,“但是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自己看看后面那些怪鸟!刚刚喊你你也不应,现在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他上学时跑个一千都痛苦,这次跑着步还要说话,结果这蠢老虎根本不领情,白弋迟心里那股气直接就上来了。
他不发火就把他当傻子吗!
玄瑀张了张嘴,又闭上,半天才道:“没用的,这锁链砍不断。”
他根本想不到有人能进入他的识海,那些呼喊,他只当是幻听。
白弋迟看着劈了半天一点印子也没留下的锁链,把剑一扔:“那你早说啊!!”
玄瑀见白弋迟扔剑以为他放弃了,不知为何,心脏莫名一紧。
但下一刻,就看见白弋迟半蹲下来,紧抿着唇,一下把他和铁球一起抱了起来!
虎眼微微睁大了,这铁球他可一下都动不了,这个人居然……
铁球被地面烤得像块烙铁,白弋迟只觉得手里快被烤熟了。但背后的喧嚣和鸟类振翅的声音越来越近,白弋迟一刻不敢歇,一步步往远方跑去。
自从被他抱在怀里后,老虎就变得很安静,一动也不动,像只毛绒玩偶,让他稍稍舒心。
但如果他睫毛没有被汗水沾湿,在这时候低头的话,就会看见老虎一直在专注而沉默地盯着他,一瞬不移。
血渊无止境,一望只有平原,连个背风的石头都没有,一人一虎被追逐,连一个终点都没有。
很累,但他不能抛下玄瑀。是为了以身作则教玄瑀舍己为人当个圣母,也是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蠢老虎被鸟啃死!
他现在跑了,玄瑀就会继续黑化,他完不成任务自己也得死。
来识海这种好事,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了。
手里的锁链越来越沉,白弋迟脚步也越来越沉,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来一块石头就行,至少能挡一挡,休息一下。
但在希望来之前,恐惧先一步降临。
白弋迟感觉眼前骤然一暗,耳边全是恼人的喧哗,令人昏沉,即便是渡劫期,他体力也快到极限,在闭眼倒下的前一瞬,他脊背猛地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