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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在书中看过,不循天道,逆天而为,惹天神众怒,将引下天雷。无论仙魔鬼神,必形神俱灭,消散六界,永不复生。
丹棘抬头望天,轻阖双目:“我早就告诉绒槿如此做的后果,但她还是想救夜明予,即便能让他多陪伴她和孩子一日,她也觉得值得。在天罚降下之前,还在襁褓中的你被夜明予送去孤寒山,交给他师兄抚养。我本想亲自带你,但他们不愿再连累我,而且我当时在神界为了让神界众人宽宥他们,且罪不及你,无暇下界顾你。”
言及此处,她睁开双眼,眼中划过一丝悔恨:“可他们趁我向神尊求情,私自提前降下天罚,我都没能……见绒槿最后一面。”
那丝悔恨转瞬即逝,她看着身侧完好长大的夜合,柔了目光:“后来,我自请下界做马缨山神,以满身神力为引,此生不踏出护山结界,替绒槿赎罪。当然,代价是他们绝不会动你,这是发了天誓的,谁也不能违背。”说完她还狡黠地眨了下眼,“但其实我从未觉得绒槿有罪。她拼尽全力去爱,不惧天规,是那些天上的老神仙们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而我也只是不想再待在那里,想代替绒槿守好这一方小天地,也乐得自在。”
夜合听她讲完这一段故事,良久,才低声道:“你是因为我,才被困在这山中,失去自由的。”
丹棘闻言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靥如花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阿合,恰恰相反。幸好有你,我才能脱离那里,即便在山中不能出去,那这也是我选择的自由。”
夜合看着她,拿下她在自己脸上肆虐的素手,却没有放开,然后唇角上扬,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清浅却真心的笑。
丹棘第一次见到他笑,一时都忘记了他还牵着自己的手。她被自己刚才突然冒出来的邪恶念头给吓了一下,实在是为老不尊……她抬起另一只手在夜合眼上轻轻一拂,一股清润的神力沁入他的双眸,然后丹棘赶忙指了指两人面前,道:“这里我设了阵法,现在你应该可以看到了。”她悄悄压低了声音,“神界不允许祭拜受天罚的人,我就偷偷在这里立了衣冠冢,只是偶尔来看看,与他们二人说说话,也没祭奠什么东西,应当不算是祭拜吧。”
夜合抬眼望去,果然刚才空空如也的花草地上,此时出现了两个紧紧相依的木碑,上面分别刻着合欢花妖叶绒槿之墓,叶绒槿之夫夜明予之墓,碑上还刻着许多合欢花。
此刻,夜合终于相信,这两人是他的父母,他的阿爹阿娘并没有像师父说的那般抛弃他,而是坚守了他们想坚守的,也为他谋得了一条生路。
他面对他们的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谢谢你们生下了我,我有好好长大,将来也会像你们一样,走自己的路,信自己的道,循自己的心。
日光正好,风也温柔,鼻尖是淡淡的合欢花香,入目皆是四季如春的山间美景。夜合脚下是马缨山温热的土地,头顶是马缨山晴朗的天空,看着站在身边陪伴着他的神明,他一颗心终于有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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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与丹棘回到了木屋,他并没有着急离开了,反而又安然住了几日。
或许是因为丹棘不再困觉了,她每日辰时来找他,次次带着她自己在红欢的狐狸洞里烙的饼,比红欢做的还好吃,然后她会给他绾发,让他拿着铜镜耐心教他如何绾好发髻。晌午之前她会陪他在山间四处走走,与各种山野精怪聊天玩笑,有时她还会倚在躺椅上看他练剑,时不时出声指点,倒真的让他的剑法有所精进。午后他们还会下棋,丹棘棋艺烂到不行,却偏偏还嫌他不让着她,傍晚她会给他煮藕粥,香甜可口,她说可以散留血,久服令人心欢。入夜之后,她会离开木屋,一个人在山中某棵合欢树下小憩,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小心睡在他身侧。
对了,丹棘还让红欢去人间定做了一个和木屋里的一模一样的木凳,她虽不需进食,早晚却会陪他一起坐在桌边吃上几口。
清晨烙饼煮茶,黄昏喝粥看花。夜合承认,他是自己有些不舍离开了。
而丹棘也看出来了。日落西山,合欢树下,她卧在躺椅上看红欢塞给她的话本子,突然问靠在树下抚摸那只小兔子精的夜合:“阿合,你想不想留在马缨山?”
夜合抬眼看她,一时没能回答她的突然发问。
丹棘接着道:“马缨山的所有生灵都很喜爱你,我也喜爱你。我觉得御灵宗不适合你,你的体质待在这里会更安全,当然你有我血玉,平日也可以随时出入马缨山,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像我一样死守在这里。”
她放出最后一点诱惑:“我只是想着,你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有能随时回来的地方。”
夜合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给自己一个安然自在的将来,又给自己一条温暖守护的退路。
他低下头,轻声道:“我也喜欢……这里,可师父养我二十年,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得……问问他的意思。”
丹棘的眼角被落日余晖染上胭脂色,她莞尔一笑:“这是自然,不急的。阿合可以先回去问问你师父,如果他不同意,提出什么要求你同我说,我都能帮你解决。”
“阿合,我在马缨山,等着你。”
夜合起身,看着一朵合欢花落在她鬓角,贴着她眼尾,一如最开始那般,他俯身轻轻捻起那朵花,将手背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