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又昏睡了过去。
阿蓁用虹龙剑小心地削去了他手腕上的镣铐,丢进岸上雪中,如此一来,也不会有人再无端怀疑萧容的身份了。
竹排又行了半个多时辰,两人飘到了一个村子外围。阿蓁使用了自己占卜以外的第二个能力——金钱之力——以十个铜板就唤了两个壮汉,找到村中一座简陋而干净的空屋,将萧容抬到了床上,又生起了暖和的炕火。
村子里没有郎中。不远处便是依汤泉而建的县城,但据说住了许多达官贵人。阿蓁掐指一算,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依然藏在村中,叫村人帮着去县城抓了几味止血和退烧的药,又买了些冬日的厚衣。
当晚,萧容高烧了一夜,昏迷中攥着阿蓁的衣服,不肯撒手。
阿蓁算不准萧容的未来,担心他伤口恶化、病情加重,也不敢合眼,在床头守了他一夜。
萧容在夜色中说着含混不清的梦话:“娘,你不要我了嘛?……娘,我不怪你,你不要死……”
尾音竟带了丝哭腔。
阿蓁给萧容拭去了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润。萧容拧着的眉头似乎舒展了几分,安静了一会,忽然又喃喃开了口:“阿蓁姐姐……”
“嗯?”阿蓁一愣,探头去听他想说什么,却发现他犹自沉浸在梦中。
阿蓁有些好奇地侧耳听去。
“慢着,不要……不要杀她……”萧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上午的千钧一发。他身子遽然挣了一挣,就要翻身。
阿蓁挡住了萧容打算翻身的肩胛,扶着他换了个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
或许是感受到了阿蓁的触碰,萧容皱成一团的眉眼也渐渐舒展开,头一歪,靠在阿蓁的手臂上,又猫儿狗儿似地蹭了蹭,终于安静睡着了。
阿蓁心中有些好笑。
她可以理解萧容小小年纪,失了爹娘,国破家亡,所以对自己很依赖。尤其是经历了今日这一番生死变故,就连她也不会再把萧容仅仅当作一颗要维护的棋子了,那萧容亲近她也很自然嘛。
细想起来,这样也好。
只要萧容亲近她,自然也会听她的话,那她就能顺利引导萧容走向他的命定之路。
这时间跨度可能很长。阿蓁还不确定自己要陪在萧容身边多久,她只知道萧容的命运至关重要。
毕竟师父和她都已算过,萧容并不是普通的定命子,而是可被称为“位面之子”、受命运百般眷顾、用来纠正乱世纪偏差的王棋。
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
到得天亮时,这位受命运眷顾的位面之子的高烧终于退了几分。
可阿蓁不敢再托大,请村人帮忙雇了一辆驴车,送他们去了隔壁定源县的县城,据村人说,那里有家挺大的医馆,还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坐镇。
阿蓁扶着萧容,一路占卜,总算在下午平安到了定源县城,又在医馆旁的客栈住下,请老大夫前去诊治一番。
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瞧过萧容的伤口,感叹一声:“这位少年郎的命可真大!”
用烫过的刀子剔了肉,重新上药、包扎,又开了许多味药后,老大夫依然擦着汗不敢打包票,只道:“尽人事,听天命,老夫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放不放人了。”
阿蓁送走老大夫,不敢离了萧容的身,又雇了客栈一位伙计煎药送饭跑腿。
当晚萧容又烧了起来,只是烧得没有前一晚严重,到得早晨退烧了,但还一直昏睡着,又过一日才终于醒转过来。
“阿蓁姐姐。”萧容一睁眼便看到了阿蓁,虽烧得昏头转向,可迷迷糊糊中想到阿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心中却十分熨帖,此时只是笑。
“傻笑什么呢。”阿蓁松了口气,戳戳他的额头,自己也笑。
萧容成日昏迷,只能勉强喝几口粥,阿蓁趁他醒来,连忙唤客栈的伙计送饭来。
过了一会,伙计端着热菜热饭,敲门进屋。阿蓁感到萧容似乎有些紧张,拽着自己的手攥得紧了些。她察觉有异,转头道:“放这儿就好,你出去吧。”
“得嘞,”伙计见萧容醒了,也高兴道,“那小的现在去给公子熬药,姑娘有什么吩咐,就唤小孙来,他就在外面忙活呢。”
阿蓁点点头,听得伙计走远,忙低声问萧容:“怎么了,你识得他么?”
萧容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被阿蓁察觉出来了,脸又是一烫,讷讷低语道:“不识得。我就是、就是没见过外面的人,”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阿蓁却未尽信萧容的话。她能察觉出,萧容方才的紧张并非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害怕,甚至说是——戒备。
她不介意萧容撒些无伤大雅的小谎,甚至觉得,这比萧容没说两句就对她承认了自己是姓萧的前皇室要强得多。
阿蓁舀了一勺鸡蛋羹,吹温了喂给萧容,柔声道:“你不需要特意说什么、做什么,现在你是掏钱住店的客人,他们该想着怎么讨你开心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