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愕然看着面前纤细柔弱的小姑娘,和她湖水般幽深的绿瞳,突然止不住地笑起来:“阿蓁,你今年多大?十五岁是不是?我记得你是年纪最小的师妹,还是身体最差的,她怎么会选了你?她真是……到死也那么狠啊!”
阿蓁一怔:“我年纪很小?”
确实,十五岁不过刚刚及笄。可或许是阿蓁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如今又继承了碧瞳,她从未觉得自己会因为年纪太小而无法承担起守命人的重任。
更何况萧容比自己还小,遇事却机警果决,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太差劲。
阿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提起剑,又叹口气道:“赤羽师兄,你不要怨我。”
赤羽“哼”了一声,声音依旧生硬傲慢,却并没太多仇愤:“富贵险中求,我技不如人,也怪不得别人,”话罢,他看着阿蓁的眼神多了一丝讥讽与怜悯,轻声道,“再说,我就算死了,也总比你这般行尸走肉地活着要强。你就没听说过玉晚的故事么?”
阿蓁视线蓦地一暗,忽然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萧容,面色转而平静下来。
“我会比玉晚幸运。”阿蓁轻声而肯定地说。
她一剑刺进赤羽的心口,赤羽终于闭了目。
阿蓁用雪水洗净了虹龙剑剑柄上的毒印,又取下赤羽腰间的剑鞘,走回萧容身边。
见萧容还清醒着,她微微舒了口气,把虹龙剑放在他的膝上道,微笑道:“这是送你的礼物,你拿着它,今后定能大显身手,高展宏图。”
她知道虹龙剑,因为这柄剑本就是日后萧容的佩剑,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来到他的手中。
萧容摸着这把华美的剑鞘,听阿蓁笃定地说着未来,神色却有些彷徨。
良久,他抱歉道:“阿蓁姐姐,我可能走不了了,”他微弱地喘息着,呼吸声中带着沉重的摩擦,“这里离下游的村子还有四五里的路。你先去吧,可以叫几个人,如果我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阿蓁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谁说我们还要走路了!”对上萧容迷蒙的眼神,她心中一软,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我不会抛下你的。”
“这柄剑先借我用一用,”阿蓁捡起虹龙剑,给萧容盖上大氅,又叮嘱道,“我很快回来,你可千万不要睡过去。”
萧容点了点头。
阿蓁不敢耽搁,又摘下腰间细柔的荆条,在荆条的指引下向山谷一道罅隙小跑而去。
向山坡爬了没多远,阿蓁便发现了积雪覆盖下的一片竹林。竹子在冬日严寒下已不复苍翠色泽,反而透着一股幽暗的墨色,但依然高挑笔直,足可以系一条乘两人的小竹筏。
要做竹筏,最费力的是砍竹子,往往要花费几个时辰,但阿蓁有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在手,倒十分轻松。反而是倒下的竹子太粗长,虽是空心,她也很难拖得动。
阿蓁只匆匆砍了四根竹子,又对半斩断,拖到斜坡处把竹竿滚了下去,拉倒了小溪边。
既然是临时的竹筏,也不需要太结实,简单捆一捆,一条能乘两个人的竹排就做好了。阿蓁还在荆条指引下“幸运”地找到了几株能止血的血竭草,可惜已经干枯了,不知还有没有效。
雪终于停了。
阿蓁拉着竹排向泉眼处走去,朝萧容招了招手。
萧容却没有回应。
阿蓁心一沉,踏着雪奔向萧容。
近了,仿佛听到了阿蓁的脚步声,萧容的眼皮动了动,却似有千钧之重,只睁开一道缝看到了阿蓁墨绿色的棉靴。他苍白的脸色绽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极弱:“阿蓁姐姐,我听你的话,没有睡着。”
阿蓁眼睛一酸,搂住他的头哽咽道:“好,小容真棒,我们现在就走……”
萧容感受到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很想紧紧抱住,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抬手,终是精神一松,陷入了昏睡中。
好在离竹筏不过几步路,阿蓁半是背半是搀地将萧容扶上了竹筏。
水势温柔,两人顺着小河缓缓地飘向了下游。
阿蓁先捣了草药给萧容敷上,重新包扎了伤口,再占卜一次,前路无虞,也未察觉近处有同门的痕迹,不由得身心都放松下来。
她盘腿而坐,让萧容躺在自己膝上,如此正好能避开他后背的伤口。
此时热气浸透了竹筏,缓缓地透过缝隙蒸腾而上,周围一片朦胧温暖的白雾,两侧雪白的山峦就在这白雾中若隐若现,向身后缓缓而去,周围安静得只有水声汩汩。
阿蓁本就体弱,方才又经过这一番折腾,不觉也有些疲惫,半搭着眼皮昏昏欲睡。
“阿嚏!”
阿蓁突然惊醒,吸了吸鼻子,正思考多半是方才砍竹子时只穿单衣着了凉,萧容却也辗转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