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留月望着昆仑剑,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心底有些莫名的发怵。
魏晴道:“你不是好奇魔为何物?”
是这个理没错……
但是她看着魏晴向前的步伐,一时没挪动脚。
她在下意识抵抗剑渊。
“不必担心,我已经提前镇压了剑渊的魔气。”看出她的抵触,魏晴顿了顿。
在他的印象中,小徒弟一直都是无忧无虑——她过去十五年的凡人人生履历也称得上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无甚曲折磕绊……
她这般纯粹的心性,应该再适合镇守剑渊不过。
魏晴没有多想。
沈留月深吸一口气,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靠近昆仑剑。
黑气已经弥漫至几丈之内。
剑渊涌动着如深海般的墨黑色气息,每一缕都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比起扩散,更像是蚕食。
魏晴并指划了一道界限,“这便是所谓的‘魔’,说是魔气,不过是世间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汇集于此,现今这些魔气并未生出灵智……”
沈留月凝视着深渊,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花。
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情绪像是墨汁入水,不停扩散开来。
染了血的匕首,猩红的衣物,人群的尖叫呐喊,父母的哭泣……
……她上辈子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见义勇为后被连捅数十刀,失血过多而死。
死在了二十岁,大有所为的年华。
魏晴猜想得不错,她确实是心无挂碍的性子,心事从不放着过夜……只有死亡是她难以忘怀,不忍提及之事。尽管知道世事无常,却仍不住悔不当初。
恐惧,憎恨,怨悔——这是死亡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沉寂了十余年的记忆被这深渊一点点挖掘,唤醒。
……唤醒。
沈留月倏忽间清醒,这剑渊洞悉了她的过往,并不断扩大她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这些魔气如今不是没有意识吗?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能解决又是另一回事。
痛楚不住地攀上小腹,胸腔,脖颈,肩胛……那是她依次被捅穿的部位,她仿佛又躺在那年夏日的血泊之中。
“留月?”魏晴察觉到了不对,他望着沈留月蜷缩的身子,眼中略过难以抑制的惊愕,带着她迅速远离剑渊,穿过法阵回到持剑峰。
沈留月双目涣散,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一点点侵蚀着自己。
直到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留月,你没有死。】
——【你忘了吗,我救了你。】
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浮出水面,大喘一口气。
对,系统救了她。
她双眼逐渐恢复清明,魏晴长吁一口气,“是我的错……你年纪尚轻,修为不济,不应带你去剑渊。”
沈留月脑袋嗡嗡作响,愣愣点头。
“寻常人是不太待见魔气的。”魏晴以为她只是天真烂漫惯了,见不得负面的东西。
谁知道她有段前世今生?
沈留月恍惚地想,可不是她待见不待见的问题,而是那魔气会主动攻击她……可她动了动唇,竟是说不出话来。
魏晴望着她半晌,确认无碍以后,“你先休息吧。”
沈留月望着合上的门,依然说不出话,头疼欲裂。
好了,但没完全好。
创伤的后遗症太过持久,那些已经快遗忘的回忆乱飞乱窜,尽管知道那些都是过去,但魔气的影响非同小可,沈留月痛苦不堪,辗转难眠,像极了精神病患者每个失眠的夜晚。
在她咬牙切齿之际,系统忽然出声,【留月,你若是难以忍受,可以去找萧奚。】
【找他?】
【嗯,清乐法可消除人心中的魔障。】系统顿了顿,【……那本就是为了对付魔,萧奚自创的乐法。】
沈留月掐着太阳穴,翻身下床。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像被□□的布娃娃,迫切地需要安抚。
仍是雨夜。
萧奚的窗棂被敲响,他掀起窗,外头一身湿哒哒的沈留月,和鹅,幽怨地盯着他。
萧奚掩下心中的惊讶,浅笑道:“留月何不从正门进来?”说罢便抬手,两扇门登时敞开。
沈留月看他真诚的样子,尽管有事相求,还是忍不住贫嘴道:“师叔,男孩子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随便请女人进自己房间。”
萧奚还是那样笑,“留月言之有理,那我便……”说着便要把门和窗一起盖上。
沈留月生怕他把自己拒之门外,飞快从窗子钻进去,发梢衣角都在滴水,带了一地的水渍。
她进来了才发现这里不是萧奚的寝室,看起来更像琴房,红木支上摆着一架瑶琴,墙上悬着几支箫笛。房间并不大,可能是瞎子也不需要照明,内里昏暗得很,只点着一盏烛灯,沈留月没看过修真界的人使用蜡烛,独独萧奚一个人。
她也算半个不速之客,知道乐器金贵沾不得水,立在原地感受着湿漉沁凉的衣领不敢动弹,萧奚似乎察觉了她的困窘,垂着眸为她施了个清洁术。
沈留月觉得身上干净如初,她头疼得厉害,便也不见外地原地盘腿坐下,“谢谢萧师叔……”
萧奚摇摇头,挥手递给她一个蒲团,“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地上凉。”
沈留月又开始怀疑,“萧师叔,你真的看不到吗?”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看看留月是如何一般模样。”萧奚无谓地笑了笑,“晚上没有课,留月此番来是遇到什么要紧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