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昏暗的灯光放松了她紧绷的精神,沈留月脱口而出道:“来关心一下您老人家的身体健康啊。”
萧奚没回话,就这么笑盈盈地对着沈留月,看得她头皮发麻地低下头,“嗐,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俩谁跟谁啊。”
什么旖旎之话在沈留月嘴里说出来都显得像是桃园结义,萧奚弯着唇,“倒是如此,留月不必见外,是萧老师多心了。”
沈留月心虚一瞬,干脆顾左右而言它,“都四更天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萧奚唇畔带笑,语气却正经无比,“今夜萧某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一位贵人会在丑时二刻造访寒舍,索性点了灯待着贵人,这不是正好等来了留月吗。”
“……”左右说不过萧奚,沈留月无言一阵,“你怎么没算到我来干什么的?”
萧奚装模作样地掐着指,然后啧啧摇头,“卦象说贵人近日遭了一事,因深为其所困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想来此处寻找破解之法。”
沈留月大惊,“你真会算卦!?那不是术宗干的事情吗?”
萧奚笑眯眯道:“我乱说的。”
“……”沈留月差点把蒲团摔到他脸上。
“过誉过誉。”萧奚微敛了笑,“所以留月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吗?”
“嗯……我头疼,想听师叔弹琴。”
萧奚一愣,神情有些复杂,“……现在吗?”
四更点?
夜闯乐宗就为了听他弹琴?
好像,倒……也不是不行?
沈留月眨了眨眼,意识到话中歧义,慌乱解释道:“不是,我今日随师父入了剑渊灵脉……”
萧奚登时皱起眉,手按在轮椅上似是想后退,最后还是前进几步,扣住沈留月的手腕,指尖搭在她的灵脉上,“可是有哪里不适?”
微凉的触感让沈留月打了个哆嗦,她老实点点头,委屈道:“哪里都不舒服。”
“有些许魔气入体,影响不大。”萧奚检查一番松了口气,旋即有些不解,“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呀……只是看了两眼。”
“只是看了眼?”
他明显不相信。
不过也没有多言,祭出自己的本命法琴,“是魏宗主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系统。
沈留月当然不会说,她点点头,“对。”
转念一想,沈留月又道:“师叔,要不然你把清乐法教给我,这样就不用来麻烦你了。”
萧奚搭在焦尾琴弦上的手倏忽一颤,抬起头,笑容古怪道:“这个恐怕……有点困难。”
沈留月认真无比,“虽然我只是炼气,但我会认真学的!”
“不,清乐法修行炼气已是绰绰有余,但其法第一式是奏乐,我恐留月修行时止步于此。”
“……”
沈留月气得拍大腿,气鼓鼓地嚷嚷,“别瞧不起人了!我可以!我就要学!”
萧奚笑盈盈道:“头不疼了?”
“哎呀疼……”她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脑袋弱弱道,“反正来日方长,学琴不急于一时,师叔大好人,快救救我救救我。”
就差躺地上打滚耍赖了。
萧奚一时失笑,随着笑声,指尖擦过琴弦,荡漾出流水般的琴音。
沈留月只觉心神一恍。
她是第一次听萧奚弹琴。
明明被称为瑶光尊者,瑶琴才是他的本命法琴,一曲千金难求,却不常看他碰自己的琴。
琴声如高山峻岭悠远敦厚,转音又似云卷云舒,雨后初霁,沈留月这般的音痴都听得沉醉,她双手支着脑袋,望着萧奚在昏黄的灯下过分柔和的面容,纷乱的心绪一点点消去,头疼一层层减轻。
“我一直以为,留月是无忧无虑之人,怎会受魔气影响?”
掺杂着琴音,轻如叹息的声音响起,低柔得近乎蛊惑。
沈留月没有听清,萧奚弹琴像是在给她做头皮按摩,舒服得她意识模糊,脑袋不住下沉,像上课时一般。
萧奚这次没有唤她。
最后一道琴音落下,沈留月伏在案上沉沉入睡,萧奚双唇兀地绷直,指甲在琴木上擦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轮椅推至沈留月身前,萧奚微低着腰,纤长的指精准地攀上沈留月的脖颈,把握住脉搏平稳的跳动。
……她在说谎。
魏晴不可能让她来找他。
魔气入体……是祸患,该除。
萧奚掩在白绫下的长睫颤动,犹如蝶翼,他的手却迟迟未收紧。
最终缓缓松开,沈留月的脖颈仍白皙如初,没有一丝痕迹。
萧奚垂着眉,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细细探过她的灵脉——魔气都清除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