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讲你们搞了什么新式报社,还有义演什么的,我想出来看看。”
她听见贺文忱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是如释重负地笑。
“你呀你”他拿手点了点崔昭昭的头,这是他们少有的亲密举动。
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两相望,甚至连相望都没有。
崔昭昭一直追逐着贺文忱的背影,要么就是茫然的、漫无目的地走。
就如同芍药,也是茫然的、无目的地开。
人潮汹涌,做暗色的江水向东流。
芍药的花瓣随风逝去随水飘,将沉未沉之际,看见一片翠色的竹林。
她知道风吹过竹林定发出美妙的声响,可是芍药没有耳朵。
可是她想,这就足够了。
用一生回味一面。
人群终于为她们作衬,天地间崔昭昭只看到贺文忱一人而已。
鬼使神差地,她又像初见那样,满怀期待地问,“那我以后可以找你们玩吗”
不同的是,这次贺文忱说的是“好”
十二
贺文忱送她回去的时候,崔昭昭只觉得满心不可思议。
并非荒谬,而是大开了眼界。
她日日困于这座扬州城,学的又是旧朝本领。
原来外面天地甚广,日新月异。
可惜她看不到了,能通过贺文忱窥得一角,已实属难得。
芍药不能离开生长的土壤,即使那块土壤是淬了毒的金银珠宝。
她被迫开在那里,任人采撷。
连一点风吹草动都受不了,更别提雨打霜摧。
她是娇嫩的芍药。
贺文忱引荐的时候崔昭昭心里忐忑,害怕自己这样的身份上不得正式台面。
可真当遇上那些笑意盈盈的眼,心里的疑窦便立刻烟消云散。
人是可以感知到一些情绪的,比如友好,比如憎恨。
崔昭昭对于这些格外敏感,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本钱。
恩客总讲女人堆里是非多,讲到兴浓处,还要崔昭昭亲身示范。
她尴尬地愣在那里,男人总喜欢看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互相扯头花。
事实不是这样的。
那么一点可怜的真心,并不值得争抢。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暗藏锋芒,越多人参与的感情,就越廉价。
男人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美梦里,那些女人掩面笑一笑,并不打算戳破。
风月夜名利场,古往今来,不外乎如此。
哪是什么话本子写的大打出手女人善妒,崔昭昭活了十几年,受过最多的恩惠,便是同为女子,对同性的善意。
就像是春雨,春雨细腻无声,滋润万物。
她为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阴暗的揣测感到难受。
她不该这样的。
相比之下,更显得自己一无是处。
芍药有芍药柔若无骨的美,可美则美矣,失了点树的气魄,牡丹的魂。
崔昭昭看她们落落大方的同贺文忱、同其他的男子相处、交流。坦荡自然,带着点读书人的豪气。
心里自然是艳羡的,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芍药会羡慕树的英姿,草的挺拔,但独独不会嫉妒。
身为女子,便更能懂得,女子的不易。
又怎能多加打压,排除异己。